为了尽可能加强储备,德内尔建议曼恩中校下令打扫战场,对“小中尉”已经心服口服的团长自然从善如流,于是114团出一个连,95团出一个排,一同到战场上回收在两日战斗中散落到战场各处的武器。
他们用了两个小时,圆满地完成了这个任务——拢共六七百支步枪,如同禾苗一样整整齐齐地垒在各处,让阵地从某个角度看上去好似堆谷场,至于子弹那更是不计其数了。
95团的一个士兵甚至还从泥坑里掏出来一挺马克沁,让修械士痛并快乐地忙碌了起来。
如果说战备物资的积累只是让法军官兵振奋,那么随着另一项情报的确认,这种振奋很快就变成亢奋了。
“这是从我们对手身上搜出来的证件。”费德森上尉将几份证件甩到了德内尔面前。放下电话的德内尔抬起头,看到费德森努力维持表情,最后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德内尔翻开了一本证件,他是懂德语的,于是轻易便看懂了上面写的什么:德意志帝国第6步兵师,第15步兵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支部队应该归属于德国第3军。”德内尔再度看向费德森。
“是啊,年轻人!”费德森兴奋地挥舞起手臂,“勃兰登堡军!天呐,我们这样的部队也能把勃兰登堡军打得满地找牙!这个第6师最近才覆灭了塞尔维亚!阿让,你他妈的真是个天才!”
“都是全体官兵们的功劳。”德内尔腼腆地笑了,“那确实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不过我们是否需要考虑一个问题:这下德国人肯定开始重视我们了。”
“重视那又怎么样?”曼恩中校也喜不自胜地回到了指挥所,“他们最好的部队已经被我们打败了!”
“事实上是被炮兵打败的。”德内尔宠辱不惊地回答道,“而且他们也会用炮兵打败我们。”
团指挥所里的气氛顿时变得沉闷了起来,费德森上尉赶忙问道:“我们不是在德军的重炮射界死角中吗?”
“火炮也是可以动的——虽然很麻烦。”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德军转移炮位,就有可能炸到我们。”
“我正是这个意思。”
“那该怎么办呢?”
是啊,那该怎么办呢?德内尔沉默了。他们如今已经没有任何调整阵地的空间了。后方和右翼已经在德国重炮射界内,向左一来会进入杜奥蒙堡的火炮射程,那门法国重榴弹炮威力和德国炮相差无几,另一方面,德国重炮只要再挪挪位置,一样能够打到他们。
当然,最重要的是,他们驻守此绝地的目的就是屏障苏维尔堡,如果向左转移阵地,这个目的就根本不可能实现了。
那么还能怎么办?总不能向前吧?
面对沉默不语的德内尔,曼恩中校倒十分豁达:“哎呀,先不要想那么多了,就凭这两天的战果,我们这支部队也算值了。你先起开,让我给上级先报个功。”
说完,他便挤开仍未回过神来的德内尔,兴高采烈地拨通了到师部的电话。
德内尔沉思着走出了指挥所,在潮湿的战壕中无目的地穿梭。胜利的消息早已传开:战果如此辉煌,而代价却又如此小。士兵们看向德内尔的神色已经完全不一样了,哪怕是资历最老的士官,也会在瞥到德内尔身影的第一刻就起身立正。
但是德内尔此时却心不在焉,当他来到第二线阵地后,就开始不由自主地瞥向了面前的山岭。
不,不行,即使拿下了也没有意义。
山脊南侧那大约两百多米纵深处诚然是德军炮火的绝对死角,但却也同时是杜奥蒙堡要塞火炮的绝佳目标。
想到这里,德内尔难免感到愤懑,如果不是脑满肠肥的总长霞飞硬要搬空凡尔登的要塞群,去筹备那该死的索姆河攻势,这里本可以成为法兰西军队屠宰德军的杀戮场!
想想吧,躲在德军炮火死角里的法军士兵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活下来,然后向后方报警,成百上千的75炮弹就能砸到德军进攻部队的头顶。
但是现在情况却完全反过来了,法国士兵要在自己的国土上,被掌握了地利的德国侵略者屠杀!
那么……如果不进攻,能通过修建工事守住这块阵地吗?
答案也是不行的,想要抵御150毫米口径左右的重榴弹炮,至少要掘深3米的战壕。而这块土地地势过于低洼,平均只需要挖两米多深就能掘出水来,进而将阵地变成一片泽国。
如果是夏天,这情况还勉强能容忍,但目下正值隆冬,要是让官兵们站在小腿深的沼泽中战斗,不用一天就都得锯掉腿。
等等——德内尔猛然抬头,再度看向了山岭:如果拿下那里,法军士兵挖一百米深都不是问题。而只要他们能构筑足够坚固的工事,那么杜奥蒙堡上的那一门150毫米炮不就不再是威胁了吗?至于德国人呢?纵使他们那可怕的420毫米臼炮也休想炸平一座山!
德内尔立刻返回了指挥部。
“啊,阿让,你回来了。”曼恩中校抬起头,“我刚跟布朗热将军通过电话,恭喜你,你拿到了一枚战功十字奖章,外带一次师级表彰。”
德内尔压根顾不上勋章的事,他斩钉截铁地告诉团长:“我们必须拿下那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