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小朋友,不是年兽,不要吓他呀。
岁岁越想越委屈,又挤出了两滴眼泪。
听见岁岁说他不是年兽,一家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岁岁为什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正交换着眼神询问,盛遂行摸摸岁岁的后脑勺,猜到了岁岁的意思,无奈地解释道:
“可能是因为遂禾说炮是吓年兽的,但他不是年兽,炮却吓他了。”
岁岁可怜兮兮地点着头,“炮吓窝了,他、他吓错呀。”
哎哟,还有这样的道理!
一家人愣了愣才反应过来,看见岁岁这委屈模样,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怕岁岁觉得他们可恶,此时不敢笑出来。
“咳咳,那确实不应该,炮把咱们岁岁吓着了,真是坏,坏透了!”盛忠远义正言辞道,“爹也有炮,爹给你报仇,也吓吓那坏炮。”
何秀英推了他一把,眼神略带威胁。
一串炮而已,岁岁害怕,不放就是了,还找这样的理由,再吓到岁岁怎么办?
盛忠远微微摇头,小声解释,“这几天都是放炮的,岁岁少不了要一直听,不能让他真害怕上。”
他们家是可以不放,可总不能拦着别人不放,岁岁要是被吓一回就留下了心理阴影,那以后每到年节不是成了缩头畏尾的小老鼠?
何秀英一听也是个道理,他们护宝一样护着岁岁,可只能自欺欺人,管得了自已管不了别人,还是得让岁岁清楚炮只是热气氛的玩意儿才行。
盛忠远说着就要捋袖子出门,岁岁抬起半只眼睛朝爹看,以为爹真要给他报仇,心里就不害怕了,还撅着嘴巴想,坏炮,下次可不许吓他了。
外头响起一串鞭炮声,因为离得最近,比别人家放的炮还要更响一点儿。
岁岁睁着圆眼睛向外瞧,嘴边抿出个小小的笑容,他们家的炮这么响,那坏炮一定被吓到了,再也不吓自已了。
炮很快就放完了,盛忠远拍拍手进门,“行了,爹警告过它们了,以后它们只敢吓年兽,不敢吓咱们家岁岁。”
“爹真厉害!”岁岁高兴地直拍手,看爹的眼神满是崇拜。
其余人则摇头叹气,唉,这点小伎俩,也就只能骗到岁岁了。
啧,让爹装了个大的,其实他们也会放炮哄岁岁。
……
盛家往上数三代,都没有京都的亲戚,过年该走亲访友的时候,盛家却没处去,要么缩在家里,要么带着孩子去外面逛逛公园。
到这时候,盛忠远不可抑制地有些思乡,不知不觉离家已经一年了,不说爹娘和二弟一家,盛棠村也是他生活了四十多年的家乡,一切回忆都在那个地方,他又怎能不想家?
何秀英也不拦着他回家,只不过要回就盛忠远自个儿回去,她和孩子们不可能再回去了。
一来,他们在那个地方没什么快乐的回忆,二来,回去了肯定要受公婆和二房一家的责骂,还会被缠上要钱要东西,甚至再回京都都会困难。
她想不开才会回去惹麻烦。
至于丈夫。
何秀英能理解盛忠远的心情,虽然是遭受着不公长大的,但前四十年那么漫长,盛忠远在家里未尝没有体会过一丝美好与善待,尽管可能微不足道,甚至可能只是他美化了过去,可就是为了那点儿有些虚假的美好记忆,人的心里就会不争气地产生不舍。
所以,盛忠远想回家探亲,他们绝不阻拦,当然,如果有任何麻烦,盛忠远心里应该清楚,既然清楚,那就得为他自已的决定负责。
他们一家人不会为此妥协。
不过盛忠远只是一时情绪上头,不是什么执念。
多亏了宋团长三五句话就打消了盛忠远蠢蠢欲动的回乡探亲之心。
不像他们是农村来的,在京都无亲无故,宋团长是土生土长的京都人,宋夫人则是邻近的一个市嫁来的,大年初一刚过,一家人就启程去了宋夫人的娘家。
坐的是火车,昨天夜里刚回来。
盛家学着宋团长之前迎接他们的样子,准备了一大桌丰盛的饭菜,邀请宋团长一家来他们家里聚聚。
吃着聊着,宋团长就说起火车站的事情,语气很是夸张,但盛家经历过一回,晓得那是事实,听着描述,眼前甚至还有画面。
“那人多得跟蚂蚁似的,挤得一点儿都不喘气,要不是我体格壮,那些人都能把我挤到车轮
“今年的人忒多,还有那车里,那难闻得呦。对了,我们那车厢里还有小孩儿撒尿,哎呀,给尿到座位上了,别说小敏说恶心想吐,我一个大老爷们都有些受不住。”
盛忠远想到去年坐火车的噩梦,浑身一个寒颤,感觉喉咙梗住了,是熟悉的想要呕吐的欲望。
可他还只是回想了一下那个味道和感觉而已,身体记忆却即刻给了他反应。
不行,这家不能回。
要是距离近一些还行,两三个小时他能忍,可足足十多个小时的车程,那真是一道难忍的酷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