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赶紧走过来把我扶起来,脱下了我捂着的那只脚,脚趾头又红又肿,没发现血迹。
阿娘走过来,面无表情地看着我。
我急忙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要怎么解释,绣鞋被翻了个底朝天,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那我一用力脚底就传来的刺痛感是怎么回事
“阿娘,我我”我急得眼泪流的更凶了,大脑一片空白不知说什么好,下意识回避了被人陷害这几个字。
“阿娘,媚烟失误了,脚肿成了这样,三日后的宴会她能上场吗”春花走到阿娘面前忍不住道。
那脸上的表情,真是让人看了都觉得姐妹情深。
春花会担心我呵,不可能,没准这次又是她设下的陷阱
我紧紧握着拳头,不甘心地低下了头。
“你先站起来看看能不能走路。”阿娘淡淡说道,我努力站起来,只是一动脚腕就钻心的疼。
看我瞬间泛白的唇色,阿娘眉头一拧,“让男仆丫鬟扶你回去,你可能是骨头错位了。”
春花脸色一变,担忧地问:“阿娘,媚烟妹妹能赶上去伊人阁吗”
阿娘沉默不语。
我扯了扯嘴角,被扶着走了几步,忽然回头道:“阿娘,我的脚受伤了,三天后可能领不了舞,不过秋月都跟我在一起练舞,领舞的动作她全都知道。”
秋月眼睛一亮,感激地看了我一眼,我微微一笑,用眼神给她加油打气,然后离开了。
成沁有些愤愤不平:“小姐你每天训练的这么辛苦,好不容易就要熬出头了,没想遇到了这等祸事。”
温明面无表情地觑了她一眼,成沁缩了缩脖子,嘀咕道:“小姐的确很可惜嘛”
“谨言慎行。”温明低声呵斥,“这件事阿娘心里自有分寸,无论小姐是被人陷害的还是自己不小心弄伤的,阿娘都不会责怪小姐的,反倒你说的话容易让人误会。”
成沁被训的有些委屈,她就不明白了,怎么她替小姐打抱不平都有错。
“好了好了,别吵了。”我不耐烦地说了句。
温明和成沁两人当即噤声,我缓了缓脸色,说道:“成沁,以后说话前先考虑整件事情,我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就要去伊人阁才出事,你觉得很巧合吗”
成沁眉头一皱,紧张地回道:“我、奴婢想不明白,如果要陷害小姐,为什么不选去伊人阁的前一天两天,而是前三天”
“万一小姐你这次是意外导致的呢”那双绣鞋是她亲自翻的,什么东西都没有啊。
我无奈叹了口气:“就是因为一切都太过巧合所以才让人疑惑啊。”
见成沁眼里还有疑惑,温明恨铁不成钢地解释道:“小姐在虞美人里的敌人很多,背后那人如果要陷害小姐,选在前一天去伊人阁才动手,那才叫笨呢,这不明摆着小姐是被人陷害去不成的吗”
成沁眼睛一瞪,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前一天,前两天都是敏感的日子,前三天的确不会让人多想。”
温明训斥了她:“小声点”
成沁赶紧点了点头,“小姐,那现在要怎么办啊,别人掐的时间太好了,我们又找不到证据”
我想了想,摇头道:“静观其变吧,有一点你说的没错,没准这次训练摔倒真是意外。”
温明冷静道:“那这意外未免来的太巧了一点。”
成沁看了看小姐,又看了看温明,心中某种猜测落实了,越发不安了。“小姐,要不我们这次就不去伊人阁吧”
我幽深地看着前方,腿上的痛楚时隐时现:“这件事由不得我。
阿娘特地叫大夫过来看了,我只是普通的扭伤,骨头有些错位,那位大夫隔着层白布双手一扭,咔擦一声就把我的骨头扭正了。
我疼得汗水直流,温明倒上药酒给我擦,痛死了
刚好这时秋月神情郁郁地回来,我连忙问她领舞的人是谁。
“你走后,春花迫不及待地毛遂自荐,我也连忙跟阿娘推荐自己,阿娘想了想,干脆让冬雪和夏竹也跟着跳一段。”
我眉头一挑,“结果呢”
“阿娘选了夏竹。”
我愣了愣,出乎意料又不意外的选择。
夏竹性子沉稳,春花爱抢风头,秋月则是年纪小跳脱,冬雪则是心宽迷糊。若我是阿娘,思来则去也会选夏竹。
这次去伊人阁献舞意义重大,宁愿稳重点也不要出错。
我安慰了下秋月,“虽然你没被选上,但春花也没被选上不是,而且你还小,比春花更有潜力,很快就能超过春花了。”
秋月眉目含笑,一会儿就被我哄开心了。
我一直躺在床上休息,脚被贴了点药膏行动不便,直到夜晚降临,我例行去上如厕。
经过上一次的挑明,春花等人也见怪不怪了,每个人都有些小习惯,就像有偏好的食物,死揪着不放未免也太过霸道。
我一瘸一拐地跳着走,经过丫鬟住的地方顺路叫了成沁出来,她扶着我一起走。
成沁在如厕外等着,我在如厕内等了等,一颗小石头扔在我头上,我赶紧捂着脑袋小声道:“要是我被石头砸坏了脑袋你拿什么赔我。”
“简单,我养你一辈子。”夏侯冽眉梢一扬,挑起的眸子尽显风流,声音低沉温柔。
他看上去心情很好。
过多打探老板隐私是不好的,我忍着没有问他,就算问了夏侯冽也不会告诉我。
他瞄了眼我的脚,轻描淡写地问:“废了”
我瞪了瞪他,毒死人不偿命的嘴真不能指望有一句好话
“早上练舞的时候不小心摔了。”我回道。
“真不小心还是被人陷害”他第一时间抓住了重点。
我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旋转的时候脚忽然出现了一阵刺痛感,但翻了翻鞋子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夏侯冽淡漠地看着我:“鞋子是你自己检查的吗”
我微怔,“不是。”
“如果怀疑被陷害,线索只有两条,要么是你自己出了问题,要么是鞋子出了问题。”
“我自己能有什么问题。”我忍不住说道。
夏侯冽优雅地蹲下了身子,“你没出现问题,那就是照顾在你身边的人有问题。”
“不可能”我想也不想地说道。
“人总是对身边的人盲目相信,所以被背叛才会痛彻心扉。”他的声音很冷,却异常清楚,把我发热的大脑泼了盆冷水。
下意识的,我怀疑了成沁,也怀疑了温明。
“他们,不会陷害我的”我咬着牙回道。
夏侯冽轻轻按了按我肿起的脚腕,“嘶”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还有心情跟我顶嘴,看起来伤的并不重。”他淡淡道,手却用力一按
我整个身子都蹦了起来,浑身颤抖,太痛了。
我用脚踢开他的手,还没踢走反倒把脚弄疼了。
“忍着点。”他声音极轻,手上的动作一个比一个重,我死死地咬着帕子,脚上传来的痛楚让我想起了拶刑。
“好了。”他话一落下,我浑身一软,虚脱地倒了下去。
夏侯冽将软绵绵的我给接住,眉头一皱:“只是一个扭伤而已。”
我借力攀上他的脖子,吐了吐舌头:“你是皮糙肉厚的男人,我是细皮嫩肉的女人,跟你对痛苦的承受度当然不一样啊。”
他被我给逗笑,拍了拍我的脑袋:“油嘴滑舌。”
我和他没说一会儿话就分别了,成沁还在外面等着我,我不敢逗留太久。
第二天撕开药膏,我的脚腕已经不红了,还有点微肿,大夫说我恢复的很快,不出意外明天就能重新跳舞。
我心一松,去伊人阁献舞这件事阿娘很看中,给我们编舞都是按照五个人编的,少一个人不是不可以,只是要重新改变舞蹈。
我要讨好阿娘,要是不能去就会让阿娘减少对我的好感,没有人喜欢累赘。
我走神地摸了摸脸颊,触手光滑细腻,看着铜镜里的自己,有些头疼,这幅身子越长大,那清丽绝伦的相貌越发显了出来。
“小姐,你的绣鞋。”成沁从外面敲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双杏色绣有并蒂莲的鞋子。
“是我昨天穿的那双么”我问道。
“是的,那双绣鞋奴婢拿回来并没有扔掉。”成沁话语一顿,担忧地问:“小姐,绣鞋上难道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我见她样子,心中沉吟,笑了笑:“不是,这双鞋子很漂亮,上面的并蒂莲绣的很好,我打算把图案画下来让绣工给我在做一双。”
成沁表情缓了缓,她真以为绣鞋有什么不对呢。
我打发她去了别的地方,拿起绣鞋四处看了看,然后把手伸进里面摸了摸。
侧壁没有问题,然后是最深的脚趾部位,我眉头微皱,摸到了一个微小凸起的东西。
我按住那个部位,将整个绣鞋翻了过来,入目是一片黑色布料,上面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再次细细地摸了摸,找到异样的地方,凑近去一看,竟然是木刺
有一就有二,发现了一根木刺之后,我又发现了另外几根。
怪不得脚腕好了但我走路时大拇指仍会感到刺痛,很有可能木刺已经刺入了我的皮肤之中
我气的身体直抖,差一点就着了暗地里那人的道
我放下绣鞋,压抑着心中的怒意在纸上画出并蒂莲的图案,画到一半成沁就回来了。
我说自己的脚趾不舒服,让她给看看,还指出了疼痛的地方。
成沁没有找到,我就走到桌子上,腿迎着阳光让她在找一次。
“小姐,你的脚有几根刺”成沁看到不由惊呼一声。
“你怎么会弄到”她瞄见了床上的绣鞋,顿时噤声,心脏重重一跳,抖着声音说:“小姐,这木刺不会是在绣鞋里的吧”
我打量着她的神色,其实最有可能把木刺放入鞋子里的人是成沁。
成沁吓得脸都白了,立马跪在了地上,“小、小姐,木刺不是我放进去的,我没有,我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您要相信我”
“我、我给您磕头,对,我磕头”她语无伦次地说着,头“砰砰”直响。
温明从外面进来,我给了他一个眼色,他立刻拉住了成沁,也跟着跪在了地上,“小姐,我相信成沁不会做出这种傻事的。”
成沁感激地看了温明一眼,说道:“小姐,我又不傻,既然是你的丫鬟了,你出事我的处境也不会好的,而且做这种事情都要给好处的,你可以去搜搜我的卧房。什么东西都没有。”
我轻轻一笑,发现鞋子里有木刺后,我从来没有怀疑是成沁做的,身边的人是什么胆子我还不知道吗
不过作为他们的主人,与丫鬟关系太过亲近可不行,最恩威并施。
“既然温明替你求情,我暂且相信你是无辜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木刺,让我受了这遭罪,就罚你”
我话语一顿,瞄了眼温明。
温明心领神会道:“就罚成沁三天都不能说话如何”
我看了看成沁,整张脸都苦了起来,这妮子喜欢说话,让她不说话也真难为人家。
她眼巴巴地看着我,我拿起一盏茶喝了喝,“行,就这样吧。”
成沁张了张嘴,蓦然回神自己不能说话。便闭上了嘴巴,拿起针帮我把刺挑出去。
我皮肤嫩,每挑一次都感觉被扎了一次针,好在这痛楚来的快去的也快。
等木刺都挑了出来,我大拇指的皮肤也不能看了。
我躺在床上,成沁和温明退出的时候刚好遇到归来的姑娘们。
春花走进来,讽刺道:“呵呵,我们在那拼死拼活的跳舞,一些人啊,就舒服地躺在床上画画。”
我呛道:“其实你想躺在床上也行啊,只要把脚弄伤就可以了。”
春花嗤了声,“难道你是故意弄伤的”
我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像你这样,为了贪图享受故意自残吗”
春花将手中的衣服狠狠摔在床上,气的脸颊发红不说话。
她瞪着我,两双大眼睛仿佛要从里蹦出来,忽然,春花瞄到了我的腿,笑了笑,心情好了。
“媚烟,你的脚腕还好吗,两天后的伊人阁去的了吗”她“好心好意”地问道。
我觑了她一眼:“承蒙你关心,明天就能继续跳舞了。”
春花“哼”了一声,小声嘀咕:“最好直接跳成残废。”
秋月来到我旁边,气定神闲地回道:“媚烟姐不跳舞也没关系,单一条姿色就能将所有人给比下去,不像某些人,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别人轻轻一回眸。”
没管春花,秋月转头看了看我,瞄到了我手里的画:“咦,这并蒂莲好熟悉啊。”
我观察着所有人的神态,说:“嗯,这是我绣鞋上的图案。”
秋月没觉得多好看,没有继续问下去,倒是夏竹问道:“刚才我们进来看见你丫鬟手里的绣鞋,是那上面的图案吗”
我眨了眨眼睛:“是的,那双绣鞋要丢了,图案我觉得漂亮有些舍不得。”
“为什么要丢了”秋月问道。
“因为我是穿着这双绣鞋崴脚的,感觉晦气不吉利。”我扫视了所有人一眼,回道。
她们那一瞬间听到的反应都印在我的脑海里。
秋月拍了拍我的肩膀:“丢了也好,媚烟姐你好好养身体,伊人阁一定要去到,难得有机会见识下外面的世界。”
只休养了一天,我就回去练舞,阿娘见我没事,决定去伊人阁时带上了我。
怎么会没事呢,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惊鸿舞又是高强度的舞蹈,要不是我每晚跑去如厕让夏侯冽给我揉揉,可能我是真的去不了了。
虽然夏侯冽脾气很臭,但该帮我时还是会帮我的,比如现在
“啊,疼你轻点,嘶”
夏侯冽揉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放下了手,白了我一眼:“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在叫床呢。”
我瞪着他:“有我这么温柔动听的叫床声吗”
他黝黑的眼睛闪过一抹趣味:“的确,我还没听过别人叫的有你这么浪”
我脸窜地红了起来,低着头左顾右盼,莫名其妙这话题就歪了。心里又有点酸涩,夏侯冽听过别的女人叫声吗
那个女人是谁,情人玩物还是
我赶紧回过神来,低声道:“阿娘今天心情很不好,逮着我们好一顿批评,说我们跳的不认真,如果明天去伊人阁献舞是这种状态,会把虞美人的招牌给砸了,还说明天跳的不好,会把我们当场送人。”
“呵。”夏侯冽轻笑了一声,声音悠远晃荡。
他没说下去,我继续分析:“阿娘心情不好多半是因为伊人阁,对吧”
夏侯冽看着我,没说话。
我的心仿佛被盆冷水浇了下来,夏侯冽并不信任我,但我必须信任他,将打听到的东西告诉给他听。
我忽然很害怕他的沉默,伸手扯着他的袖子说:“夏侯冽,如果明天阿娘当场把我们送人了,你把我买下来了,我给你当丫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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