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言喉咙里滚动的应诺声,声音被呼出的白气包裹着,像是一粒投入深潭的冰珠子,冰冷而清脆。
在二十步之外,那些早已等候多时的探子也开始行动起来。
被点中的探子正用鞋尖碾着雪块,小心翼翼地向前走着,跟在他们身后的人则迅速地用碎雪掩埋着留下的脚印,悄然离去。
寒风如狂涛般席卷而来,带着雪沫无情地掠过戚福的眉弓。
不禁抬手,虚按在腰间,想要缓解那股刺骨的寒意。
余光瞥见了自己新结的痂——那是之前摔伤留下的伤口,虽然已经结痂,仍在隐隐作痛。
伤口在寒冷的空气中愈发收紧,这种疼痛让戚福的神智瞬间清醒,甚至比火烤过的酒还要灼人。
寒风继续肆虐,吹过松枝,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是大自然的低语。
簌簌落下的雪粒,轻轻地坠落在众人的肩头,给这片寒冷的景象增添了一丝静谧。
在这冰天雪地中,两个老兵正俯身用松枝仔细地擦拭着雪地中的足迹。
他们的指节早已被冻得紫红,却不敢有丝毫停歇。每一次屈膝,都会让他们碰到地面的刀具,与积雪摩擦发出细碎的声响。
戚福垂首凝视着手中的黍饼,那是他仅有的食物。在火光的映照下,他的睫毛投下颤动的阴影,仿佛在诉说着内心的不安。突然间,他抿紧了干裂的嘴唇,毫不犹豫地将饼子撕成碎屑,然后分给了左右的人。
这一举动,让近旁的守卫猛然抬头,满脸惊愕。然而,当他们看清戚福的动作后,又默默地垂下了脖颈,似乎明白了他的用意。
当暮色逐渐染蓝了广阔的雪原时,二十多个身影蜷缩在一块巨大的岩石背风处,彼此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有人用一把断刃,艰难地削着已经冻硬的饼边,那刮擦的声音,在这寂静的雪原上显得格外刺耳。
在这声音中,还夹杂着压抑的吞咽声,这些人已经饿到了极点,只能通过这种方式来缓解饥饿的痛苦。
喉结不断滚动,就像被困在牢笼中的野兽,正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戚福斜倚在青岩上,他的掌心轻轻地摩挲着石面上的冰棱。寒霜顺着他的指缝流淌下来,化作一滴滴细流,浸湿了他半幅袖口。他的目光有些空洞,似乎在沉思着什么。
一名探子裹着一身的霜气,像一阵风一样撞入了人群。
额角凝结着冰凌,刚刚经历了一场极其严寒的旅程。
嗓音沙哑而粗糙,就像砂纸磨过粗陶一样:“舂寨已经没有人烟了,炎寨也是如此,那里早已破败不堪。”
话音未落,西北方的天空中,传来一声夜枭的尖啸,声音划破了苍穹,在这寂静的雪原上回荡着。
突如其来的叫声,让那二百名壮士们齐刷刷地屏住了呼吸,身体不自觉地蹲伏下来,彼此之间的碰撞声,就像骤雨打在芭蕉叶上一样,噼里啪啦地响个不停。
戚福在听到夜枭的叫声,霍然起身,用力扫落身上的积雪,要将这寒冷和恐惧一并扫除。
瞳孔在火把的映照下,骤然收缩,变得如同针尖一般细小。眉头紧紧地皱起,形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仅仅是一瞬间,戚福又闭上了眼睛,侧耳倾听着什么。
过了一会儿,喉间溢出了半声几乎微不可闻的叹息,叹息声仿佛被北风卷起的雪雾吞噬了一般,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