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哥哥,要让着弟弟……”
“你是哥哥,要保护弟弟……”
“你是哥哥,要……弟弟……”
原主从小在这种洗脑下,自然而然觉得一切都要以弟弟为主,就连在生死面前,依旧奋不顾身的跳下河,救起弟弟。
冬天的河水很冷很冰,十五六岁的祁寿刷到别人在冰面上玩,说什么非要去试试,原主劝也劝过,但架不住祁寿自己作死,还是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偷偷去了河边。
原主发现时,祁寿正在冰冷的河水里扑腾,原主很是心急,可他也不会游泳,只能看着祁寿的身体一点一点往下沉。
“阿怨,你想什么呢,快下去救你弟弟啊!”
“爸,可是我也不会游泳啊……”原主开口解释,却挨了一耳光,打得他头晕脑胀,再清醒时,整个人已经跳下河。
那时的原主只有一个念头,救弟弟上岸,救弟弟上岸。
完全不顾身上的棉衣进了水后有多么重,许是有着这个念头,又许是肾上腺素的帮忙,原主还真的无师自通了狗刨,刨到了祁寿的身边,将他往岸边拉去。
头出水面,祁寿呼吸到空气,有片刻的清醒,也就是这短短的几秒,求生欲让祁寿像八爪鱼一样紧紧攀住原主,使得原主近乎脱力,勉强将人推至岸边。
岸边伸来一只手,原主下意识的去抓,“啪”一声,那只手狠狠打落原主求生的欲望,转而抓起祁寿的免棉衣,将人拉了上去。
无人理会原主愈发下沉的身体,等村里人路过发现时,只看到飘在河面上早已没了气息的原主。
而祁怨就是这个时候过来的,再一次成为阿飘,祁怨甚至已经习惯了,也不知道最近走的什么路子,反正当阿飘也不错,起码不受限制,没有约束。
盘腿坐在原主的尸体上,像是坐在一叶小舟上,在河面飘飘荡荡,接收起原主的记忆。
原主的记忆平平无奇,从小原主就和村里的人一样,散养着长大,不过其他小朋友每天有人给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有他,一直穿着脏兮兮的衣服,玩耍的时间还要用家务活交换。
小时候的原主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七年后,原主的弟弟祁寿出生,他才终于知道,原来小孩子是可以什么都不做,只知道玩的,原来吃糖是不用挨打的,原来衣服也可以干干净净的,原来哭是可以解决问题的。
原主对此羡慕不已,曾尝试着学着弟弟的模样引起父母的注意,但得到的只有打骂和嫌弃。
“也不看看你多大了,还和弟弟争宠,还不快滚过去干活,批不完柴,今晚罚你不能吃饭。”刚开始原主还试着反抗,饿的多了,也就渐渐没了反抗的心思,甚至为了讨好父母,也开始宠溺祁寿,将他当做皇帝一样供着。
原主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要让着弟弟,不都说长兄如父吗?后来原主已经不想明白了,他想要上高中,想要上大学,想要离开这个家。
但原主的父母不同意,撕碎了高中的录取通知书,将原主送进了工厂里,十七岁的原主就这样在工厂里遇见十六岁的周招娣,两个孤独的灵魂惺惺相惜,在无数个无家可归的夜晚互相取暖,渐渐有了恋爱的念头。
没有经历系统的生理教育,二人还是在二十一岁这年迎来了新生命。
一个不想出彩礼,一个不想白送女儿,两家僵持着,直到周招娣怀孕八个月,二人偷走了家中的户口本,终于领了结婚证。
领证那天两人是高兴的,即使他们没有车、没有房,甚至连每个月的工资都要上交家里,一份存款都没有,但是他们的心定了下来,不再是无根的浮萍,不知会飘到何处。
二人在员工宿舍过起了自己的小日子,坐在单人床上,二人数着两人一万多的工资,第一次觉得他们好厉害,能赚这么多钱,以后的生活定会红红火火。
可还没等二人高兴多久,女儿刚出生不久,原主便没了性命。
前有狼、后有虎,无需继续看原主的记忆,就知道周招娣母女的日子会如何。
“我的儿啊,都怪你媳妇,要不是娶了她,你也不会死的这么早,还有你那女儿,一看就是克亲的命!”祁母趴在原主早已肿胀的尸体前,全程没有触碰到原主一下,仿佛碰一下都会染上什么恶病一般,嫌弃的很。
祁父‘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熏了好一会儿,终于熏红了眼眶,有了几分悲伤。
还未出月子,得到消息的周招娣跌跌撞撞赶到,看到的就是躺在地上丈夫的尸体,一时接受不住打击,腿一软,瘫倒在地。
“祁家媳妇,你这还坐着月子呢,怎么就出来了,可不能哭啊,哭坏了眼睛,是要落病的……”村里的婶子眼疾手快的扶住即将摔倒的周招娣,一句句关心的话脱口而出。
“滚啊,滚!要不是你这个克夫的女人,我儿还活的好好的呢,根本不会年纪轻轻就没了命!你看看,你刚进门两个月,我儿子就被你克死了,若是再留你在我家,你是不是还要克死我这个公爹,然后和你婆婆……”祁父似是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手中的烟袋锅子挡在周招娣面前,甚至连看都不让周招娣看上一眼。
还未出月子的孕妇,本就激素不稳定,容易胡思乱想,听到公爹这么说,下意识相信了两分,再不敢向前。
祁母见状也不哭嚎死了儿子了,跟着祁父统一战线,对着周招娣就是一顿指责和谩骂,生生将周招娣骂的哭了一场又一场。
“滚,克死我儿子的丧门星,滚回你周家去!”祁母见周招娣还是不走,不知从哪弄来一个扫帚,抡圆了砸在周招娣的背上。
好心的婶子们想要拦,却架不住祁父、祁母的两张嘴,以及赶过来的祁家人,只能离去,远远看着周招娣趴在地上,任由祁母打骂。
此时的周招娣早已感受不到疼痛,她只知道,唯一的港湾没有了,她又没有家了。
眼看着丈夫的尸体被抬走,周招娣却连看都看不了一眼。
“祁家媳妇,快起来……”见祁家人走了,村里人这才敢过来帮上一把,不是他们不善良,实在是祁家人就是趴人脚面的癞蛤蟆,不咬人他膈应人,一个不小心被粘上,那是一年半载都揭不掉。
村里人可是见识过祁家人的厉害,所以遇到祁家的事,一个个的也不敢往上凑,甚至看到祁家人也是能躲则躲,躲不过就绕路走。
周招娣浑浑噩噩回了工厂员工宿舍,抱回寄放在同事那里的祁念念,当手臂触碰到祁念念软软的身体时,两行泪再次顺着脸颊滑落,滴在祁念念白嫩的脸蛋上。
“哇——哇——”祁念念被吓了一跳,顿时哭了起来,母女俩哭作一团,好似要将全部的悲伤全都哭出去一般。
“招娣啊,你还没出月子……”
“招娣啊,念念的嗓子都要哑了……”
“招娣啊,你节哀……”
门外一直有工友出言安慰,但那扇门始终没有打开,好在还能听到母女俩的哭声,工友也不怕周招娣会想不开,这也算是哭出声的唯一好处了。
第二日,周家听到消息,带人将周招娣母女从职工宿舍拉了出来,完全不顾这母女是否还在月子,拉着人就往原主的灵堂跑去。
“保险赔偿金也有我女儿和外孙女儿的的一半!你们凭什么全都占了去!”周父、周母指着祁父、祁母的鼻子打骂,周招娣呆呆的看着父母,这是他们第一次为了她出头,眼泪再次不要钱般掉落。
祁怨坐在薄薄的棺材上,晃悠着双腿,无事人一般。
“呸!要不是你女儿是个丧门星,也不会嫁进来才两个月,我儿子就不明不白的死了,我们还没管你们要钱呢,凭什么保险赔偿金还要分她,门儿都没有!”祁父祁母也不甘示弱。
看着两家父母闹得不可开交,周招娣的视线落在黑白照片上,若是他在,也不希望闹得这么僵吧。
“爸、妈,不要了,我们不要了,我自己能够养活念念的……”周招娣拉着周父周母的胳膊,下一刻,“啪”的一声,周招娣被打的偏过头去,血顺着嘴角流下。
“你个赔钱货,你懂什么!你弟弟还没结婚呢,有了这笔赔偿金,我们就能给你弟弟买房了,你给我闭嘴!”祁母将周招娣拉到一旁,手用力拧着周招娣的胳膊,可周招娣已经感受不到疼痛。
原来,又是为了弟弟,真可笑,好像她这一生都是为了弟弟,就连名字也是招娣、招娣……
“你女儿都没有脸要赔偿金了,你们凭什么还要,我告诉你门儿都没有!滚,滚出我们家!”有了祁父的一声号令,祁家人拎着笤帚、拖把、镐钯将周家几人轰了出去。
看着祁家的大门紧闭,周父气的没忍住,又扇了周招娣一个巴掌。
“滚,我们周家以后没有你这个女儿,你给我滚,以后老子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我们走!”说着,周父拉着周母离开,周招娣盯着两人的背影,那么长一段路,没有一个人回头。
怀中的婴儿似是察觉到母亲的悲伤,小声啜泣起来,唤回周招娣的思绪,视线落在女儿哭红的脸上。
“念念乖,妈妈一个人也会把你养大,以后咱们娘俩相依为命,妈妈再也不奢求亲情了,有你就够了。”许是被周招娣晃悠着,没一会儿祁念念闭上眼睛,打起了小呼噜。
看到这里,祁怨转身回了祁家。
当天夜里,祁家传来凄厉的惨叫声,第二天全村都在传,是祁怨不满父母霸占赔偿金,化作厉鬼回来报复。
祁家门口围满了想要看热闹的村里人,看着祁家三口都乌云盖顶,村里人更是对祁怨化作厉鬼的事深信不疑。
“是阿怨那小子回来了。”村尾瞎子吴叔说道,谁不知吴叔能掐会算,虽说是瞎子,却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吴叔,还有呢?”
“昨夜我看见他站在桥头,浑身往下淌水。”听到这话,所有人看向祁家门口的两道水痕,一时间齐齐打了一个寒颤,这祁怨还真化作厉鬼回来了。
只停灵了一天,原主的尸体被曹操下葬,村里人都知道,这是祁家人怕祁怨的鬼魂跑回来闹事,这才这么仓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