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希尹也关心这茬,听高庆裔说了之后,不禁望向粘罕。
粘罕望着他二人,若有所思道:“此事,事关汉地将来,倒想听二位有何想法。”
完颜希尹往东边指了指,道:“二太子那边有何说法?”
粘罕鼻中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我今日看斡离不气色更加不好,他那身子骨……什么态度已无关紧要。”
完颜希尹又问道:“那么四太子呢?”
粘罕这才当回事,挞了挞颔下的胡须,斟酌了一会,道;“金兀术城府极深,我倒未听他明说。不过我观他言下之意,似乎有意保全宋国小皇帝。”
完颜希尹听粘罕这么说,想也不想道:“左帅,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这宋国小皇帝留不得!”
粘罕心中想的与他一样,听完颜希尹毫不犹豫说出来,心中仅有的一丝犹豫荡然无存,又将眼光投向高庆裔。
高庆裔急忙拱了拱手,道:“左帅,中原毕竟是汉人的地盘,我北朝鞭长莫及。如果此次与宋国达成和议,大位任由这赵家小皇帝继续坐下去,一旦我大军撤回,小皇帝可从容整饬山河,那么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创下的基业,只怕立时化为泡影。”
他一口气说完之后,略略顿了顿,继续道:“若为长久计,可废黜宋皇,将南朝江山交由无能之辈代为打点。我大金在其后缓步而来,一点点蚕食,假以时日,长江黄河、南北万里,宋国河山当皆为我大金括有。”
粘罕听了,忍不住鼓掌道:“庆裔虽是汉人,始终设身处地为我大金着想,实乃我大金的大忠臣啊!”
高庆裔肃颜道:“大金乃天下正朔,无论女直、汉人都是大金皇帝的赤子,如今四海即将混同,则人民归于混一,无有汉人女直之分。”
这话完颜希尹十分赞同,忍不住拍起高庆裔的肩膀,道:“庆裔所言深得吾心,四海混同、人民混一,女直汉人终是一家。”
粘罕不是文人,想不到这些道道,但听两位心腹均谏言废黜宋皇,也铁了心废掉赵桓,于是想了想,道:“南人少不得还是交由南人掌管。废了宋皇,可着谁绥靖南朝,为我傀儡?”
完颜希尹道:“谁都可以,就不能是姓赵的。”
高庆裔笑道:“那个张邦昌如何?他能哭昏在朝堂上,可见是个容易把捏的人。”
粘罕、完颜希尹一起笑道:“只要他听话,有何不可?”
如今金军天下无敌,这三人只言片语间便商定废黜赵桓,可见这个世界信奉弱肉强食,世间一切皆由强者掌握。
高庆裔又道:“若四太子出言反对,当如何?”
粘罕耸了耸肩头,不在乎道:“哼!正是他金兀术要保住宋皇,所以我非给他废了。斡离不我尚且不理会,倒会在乎他金兀术的看法?”
高庆裔见粘罕态度如此轻蔑,也就放下心了。
说到废黜宋帝如此大事,完颜希尹忍不住将当中关节仔细想了一番,然后郑重地对粘罕道:“左帅,废黜宋皇乃当务之急,不得不为。此外还有几桩事当一起做了。”
粘罕急忙问他何事。
完颜希尹道:“左帅,头一件事,汴州城内所藏典章文籍、技巧器具,皆是汉人数千年积淀,乃天下第一等财富。如今汉人腐化堕落,德不配位,合该归于我大金。左帅当要求汉人,将这些典籍器具尽数贡给我朝,一个不落,不得有误。”
完颜希尹醉心文化,所以他会将此事当作第一桩事。
此事乃强国裕民的大事,粘罕想也不想便答应了。
“第二件事,不能就此便宜了南人。此番我朝大军挞伐,究其原因,乃宋国背信弃义所致,路途遥远,所费无算,这些账都应由南人填补齐。如今汴州为我囊中之物,则城中公私所有,皆为我大金军前所有。左帅当令汴州戚里权贵、士庶百姓尽输家中钱粮,犒赏我军,以谢我大金不屠之恩。汴州百姓无论贵贱,胆敢窝藏金银财富者,一律杀无赦。”
金兵南侵不就是图这些黄白之物嘛,若无钱帛,如何满足麾下士兵贪婪欲望?
完颜希尹这么说,粘罕哪里会反对?
“第三件事,乃即刻拘捕城中宋国守臣、监司及其亲属,为我人质。如此一来,汴州城中那些宋国将领将不能率人起事,难以阻挡我大军涤荡宋境……”
他这么一说,粘罕忽然如梦初醒,抚掌大呼:“哎呀!幸得兀室提醒我啊,倒是忘了这茬。这一件事必须得做!”
完颜希尹等粘罕说完之后,接着道:“左帅,若做此事还不能忘了这些人!”
粘罕急问道:“哪些人?”
完颜希尹道:“赵家宗室!”
高庆裔接过话茬,道:“对,若废黜赵宋另立他人,则赵家宗室一人都不能走脱,要全部收入我军囊中。”
“好!”粘罕想了不想,赶紧应了下来,斩钉截铁道,“待明日,我一定让宋国小皇帝将赵氏后人统统送到我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