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逸轩看着萧启,不卑不亢地说:“陛下,赌了还有一线生机,不赌我们就一定会输!”
君臣二人各持己见,屋内再次陷入了压抑的沉默。
过了好一会儿,冯宇和魏询进来了,两人一起跪下去:“微臣参见陛下!”
“平身吧!”
萧启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仰头看着天空,大概又要下雪了,夜空灰蒙蒙的。
冯宇和姜逸轩对视了一眼,都把目光投向萧启的背影。
萧启看了一会儿天空,然后沉声问:“你们二人对当前的局势怎么看?”
冯宇先是看了一眼姜逸轩,才缓缓道:“陛下,敌军是铁了心要把我军耗死,将我军围困在此,若不想办法突围,只怕……”
只怕什么他没说清楚,但是他们都知道他想表达的意思,耗下去只有死路一条。
魏询看了看神情凝重的姜逸轩,也低声开口:“陛下,到了这个时候,恐怕也只能相信姜逸轩一次,赌一把了!”
又过了许久,萧启长叹了一声,对着天空祈祷:“父皇,您若在天有灵,定要保佑南蜀长治久安,保佑孩儿能够逢凶化吉,平安返回京城!”
三个青年对视了一眼,皆暗自松了一口气,看来皇上这是同意了。
第二日,后勤军把所有的食物都拿出来烹饪了,不但有粒粒饱满分明的白米饭,甚至还有羊肉和牛肉,整个宁州城肉香四溢!
后来的援军倒还算沉得住气,因为他们挨饿的时间不长。但北境军一直与敌军周旋,在粮食短缺的情况下每日只能喝一碗米粥维持基本的生命体征,饿了那么久,这下见了肉,个个犹如饿狼,甚至顾不上使用碗筷,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
这餐加得反常,曾经在姜逸轩手底下待过的人都知道这也许就是最后一餐饱饭了。
以前他们跟着姜逸轩出征打仗,遇到粮草不足的时候也曾有过类似的经历,饱餐一顿,然后就舍生忘死地上战场,打赢了,吃的就是提前开的庆功宴,打输了,吃的就是断头饭。
只是以前的形势没有那么严峻,当下山河破碎,国将不国,这顿饭是断头饭的可能性要比庆功宴大得多。
但也许正因如此,大家心里反而没那么恐惧了。横竖都是一死,大不了跟敌人拼个你死我活!好歹他们还饱餐了一顿,敌人说不定现在还在勒紧裤腰带饥肠辘辘的,这么看来,他们也未必会输!
姜逸轩端着一碗米粥来到客栈,程钰还在昏睡,烧也没退,脸色潮红,嘴唇却苍白如纸。
他走过去,又试着喊了几声,本以为还是没有任何回应,没想到床上的青年居然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不太确定地唤了一声:“姜逸轩?”
姜逸轩欣喜若狂,想要激动地大喊,又怕声音太大吓着床上的人,只好尽量把声音放得轻柔:“是我,对不起,我来晚了……”
程钰蹙起眉,想要起身,但是浑身无力,便放弃了,气若游丝地问:“你怎么来了?”
姜逸轩把粥搁下,轻手轻脚地把他扶起来,让他靠在自己的怀里,心疼得眼眶都红了,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我来接你回家呀,我都从岭南回来了,你却还没回来,我怎么能放心?”
说着,眼泪突然涌了出来。
程钰看他哭了,有些不知所措,想要抬手帮他擦掉眼泪却无能为力,只能柔声安抚:“你别哭,我没事的,只是看着比较吓人。”
“说得好听……”
全身上下都没一块好肉,被砍得最深的地方可以看见森森白骨,原来断过的腿又断了,血都快流干了,他还说他只是看着比较吓人!
但姜逸轩心疼得快要窒息,哪里舍得责怪他半句?
他一边哭一边吻着程钰的额头,努力地想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却是越发的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