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之下,气氛仿若凝结的寒霜,透着刺骨的冷意。因着皇上那道不容置疑的命令,弓箭手们毫无半分犹疑,万千利箭裹挟着凛冽杀意,朝着傅恒呼啸而去。傅恒瞬间抽出佩剑,剑身寒光一闪,在夕阳余晖下舞出一片银芒,叮叮当当之声不绝于耳,他拼尽全力抵挡这夺命箭雨。
可箭如雨下,源源不断,饶是傅恒武艺高强,也渐露疲态。一支箭趁他格挡间隙,狠狠刺入他的肩胛,傅恒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紧接着,数箭接踵而至,大腿、腹部纷纷中招,鲜血汩汩涌出,染红了他的衣衫。最终,一记重创击中胸口,他再也支撑不住,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地,佩剑脱手,啷当落地。
几个侍卫见状,小跑着下来查看。见傅恒尚有一丝气息,其中一人忍不住咂嘴:“这么精神利落的小伙子,何苦来皇城自寻死路?在自家地盘安稳度日,结婚生子,岂不快活?”傅恒置若罔闻,他费力地抬起染血的手,解开背上包袱,从中掏出解药,气息微弱却又无比执拗:“这是……解药,快给贵妃娘娘送去……”
正说着,海兰察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他一把搡开那多嘴的侍卫,眼眶通红:“滚一边去,你懂什么!”随后赶忙蹲到傅恒身旁,双手颤抖着扶住他:“傅恒,我来晚了!”傅恒扯出一个艰难的笑,把解药往海兰察手里塞:“这解药……一定要亲自交给贵妃,好兄弟,我不怪你,快去……”
海兰察泪如雨下,他怎么舍得就此抛下挚友?眼前的傅恒,曾经鲜衣怒马,与他并肩驰骋沙场,意气风发得让人歆羡,可如今却满身血污,奄奄一息。每一道伤口都似在他心口狠狠割了一刀,疼得他难以呼吸。“傅恒……”他哽咽着,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傅恒瞪大双眼,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吼:“快去!”那眼神中的决绝与哀求,如重锤砸在海兰察心头。他狠狠咬了咬牙,把解药小心揣进怀里,起身朝皇宫狂奔而去,边跑边回头,泪眼中傅恒的身影越来越小,直至倒下不动,那一幕仿若刻进他灵魂深处,每一步都似踩在刀尖,满心悲恸几乎将他吞噬。
海兰察一路冲至宫门,高喊着求见,全然不顾自己狼狈模样。待宫门开启,他风一般奔进内廷,心急火燎寻着璎珞所在之处,心中不断默念着傅恒的嘱托,一定要把解药送到,那可是挚友用命换来的生机,承载着一段情深似海、却又被皇权倾轧的爱恋,此刻,他是这生死情笺的最后传递者。
魏璎珞服下那救命的解药,不过半日,周身的痛楚与僵麻便渐渐褪去,元气也缓缓回笼。她悠悠转醒,第一反应便是追问:“这药是谁送来的?”守在一旁的明玉,神色哀伤,只是轻轻摇头:“姐姐,我打听了许久,问了好多人,可没人肯透露半个字。”魏璎珞秀眉微蹙,满心狐疑,直觉这药背后藏着不为人知的隐情。
几日后,宫廷里暗流涌动,一则噩耗如惊雷般炸响——傅恒殁了。魏璎珞听闻时,正端着茶盏,手猛地一抖,热茶溅在手上,她却浑然不觉灼痛。往昔的回忆潮水般汹涌,初入宫时那个温润如玉、总是在关键时刻护着她的少年,那些未宣之于口却炽热滚烫的情愫,桩桩件件涌上心头。她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痛意蔓延至四肢百骸。
魏璎珞失魂落魄,直奔养心殿。踏入殿中,她直直跪在皇上面前,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强忍着不掉落:“皇上,臣妾恳请您告知,傅恒究竟怎么了?”皇上正批着折子,头也未抬,不耐烦地挥挥手:“你能活着,便是万幸,莫要再纠缠这些琐事。”魏璎珞还欲再问,皇上却已沉下脸,身旁的太监忙不迭赶她出去。
走投无路的她,想起傅恒的好兄弟海兰察。寻到海兰察时,他正独自坐在角落,形容憔悴,眼神空洞。见魏璎珞前来,海兰察惨然一笑,起身招呼她坐下。魏璎珞急切问道:“海兰察,你定是知道的,傅恒到底遭遇何事?我求你,莫要瞒我。”海兰察长叹一声,眼眶泛红,终是缓缓道出实情:傅恒如何不顾皇命,带着解药策马狂奔回皇城,又如何被漫天箭雨阻拦,拼尽最后一口气只求把药送到她手中。
魏璎珞听着听着,泪水决堤而出,先是无声地落泪,而后便是抑制不住的啜泣,到最后,号啕大哭起来。她的身子抖如筛糠,满心的悔恨与悲痛几乎将她淹没。曾经,她与傅恒阴差阳错,没能握紧彼此的手;后来,她被困于这宫墙之内,傅恒远戍边疆,本以为岁月漫长总有相见之时,却不想,再见已是天人永隔。
海兰察在一旁默默陪着落泪,不知过了多久,魏璎珞才缓缓起身,脚步虚浮地回宫。一路上,宫墙依旧高耸,宫道依旧漫长,往昔与傅恒走过时,尚有欢声笑语、暗暗期许,如今却只剩彻骨的孤寂。风拂过,吹干了她脸上的泪渍,可那心口的伤,怕是一辈子都愈合不了,每一步都似踩在回忆的刀刃上,回宫的路,满是心碎的声响。
魏璎珞站在寝宫之中,身姿挺直,可周身散发的冷意却比方才殿外的寒风还要刺骨。她咬着下唇,心中的恨意如同疯长的野草,怎么也压不下去,暗自思忖:“皇上的心可真够狠的,连先皇后的亲弟弟也不放过。”傅恒的音容笑貌还鲜活在记忆里,那个为她涉险、不惜与皇权对抗的身影,就这么消逝了,而罪魁祸首高高在上,毫无愧疚。
明玉在一旁哭得眼睛红肿,她拽着魏璎珞的衣角,声音带着哭腔,苦苦哀求:“娘娘,要不就算了吧?这事儿再追究下去,咱们没好果子吃啊。”魏璎珞像是没听见一般,眼神愈发坚毅,决然道:“不!傅恒不能白死,我定要让害他的人付出代价。另外,皇后娘娘的真凶,咱们还没有杀死!咱们的使命还没有完成呢!”
明玉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惊恐与不解:“咱怎么能跟皇上作对呢?整个天下都是皇上的,咱们拿什么和他斗啊,这不是自寻死路嘛。”她的身子微微颤抖,仿佛已经预见了可怕的后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