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4章 背道
赤羽抛出的问题,是极现实的,也是绝不可避免的。最初的新党,是清清白白孑然一身,自然来去自由、潇洒从容,只要放下了生死,便可以无惧无畏。与黑刹决战时,那些惨无人道的倭人,坏事做尽,将整个察燕推进了历史的低谷,一时间百姓集体遭殃,国不像国、家不像家,他们稍加用力便能挽救一方百姓出苦海。而如今对弈者又变成了白崇一,无论从名义还是实质上,他都还是察燕的“国君”,手里握着的,不仅有广袤的国土,更有广袤国土上亿万民众。他还握着所谓的公道,所谓的正义,所谓的生杀大权,每一样都足以让平头百姓永世不得翻身。因此,赤羽这一番话并非杞人忧天,实在是内心里最真实的善念所引发的优思。
惆怅了一阵后,众人又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石三,期望他能够给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石三笑了笑,说道:“有些话,一旦说出口,便成了阴谋家。然而,事实便是如此,我们今日所做之事,亘古不曾有过,因此,绝不是从前简单的朝代更迭,而是改天换地之举,这也是新党之名的由来,求一个‘新’字,新的天地、新的颜色、新的日月。“新”字是新党的根与魂,也是新党的戒与律,“新”字之下,绝不能走老路、歪路、回头路,要走新道、正道、康庄道。这个过程,不是一盏清茶,坐而论道,是要抛头颅、洒热血、随时有可能丢掉性命的。我死过两次、赤羽大哥死过一次,后来更是经历数十年的磨难、九死一生,还有伯舍、季布、隆多、章四等等,他们殒身中途,再也见不到今日之光明。一旦怕了,我们就可能堕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从百姓箪食壶浆的拥戴开始,我们便被迫着做出了选择,就是要目光坚定,勇往直前。这个过程中,定还会有流血牺牲,还会有白元的提刀杀人,这是由不得我们的必经之途。为有牺牲多壮志,敢教日月换新天,若新党及万千百姓的攀登之路须以我之尸骨为阶,我必死而无憾。”顿了顿,继续说道:“所以,这条路再难,我们也要咬紧牙关挺过去,这条路再难,我们也不能丢下察燕百姓,不管什么借口,都不可以。”
众人陷入沉思之时,天机子朗笑一声打破了沉寂,说道:“这等事没什么好顾虑的。方才有些话,石三不忍说出口,那就借我这个外人之口来点破。”众人目光聚在他身上,等他说出石三的另外半句话。天机子说道:“美之所以为美者,斯恶也;善之所以为善者,斯不善也。有无相生,长短相形,无非是个比较罢了。如今百姓皆知新党、石三为大善,而不知白元、白崇一为大恶,是个棘手的难题,若想破题,还要白崇一亲自动手。他若动了手,且是对百姓动手,那便好办了,若是他不动手,反而不好办。”
赤羽道:“这是何意?难道要为了争夺那个席位而不顾天下百姓的生死安危吗?”
天机子道:“我说的皆是不可言之言,石三也说了,一旦说出来便成了阴谋家。若要留得一身清白洁净,倒不如躲进极都修身去。”
赤羽脸色越发凝重,看着天机子道:“若是拿着百姓做挡箭牌,这个天下不要也罢!”
石三见势头不好,忙开口道:“二位不必争论,我倒是有个两全之策,不知诸位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众人点点头。石三道:“我们在这里商量,无论想的再怎样理想,也仅是一家之言,当今之察燕,有白元与新党两家,白元身后站着的是几万众弟子,我们身后站着的是千万众百姓,孰强孰弱犹未可知。强弱,是和平与否的前提,而这强弱在各家眼中又未必真实。我们自以为能够与白崇一论个长短,或许在他眼中,新党不过是一众宵小,不足挂齿。因此,百姓流不流血、丧不丧命,不全在新党,且主要不在新党,至少主动权不在新党,而在白元。既然如此,我们何苦要自相争论、自寻苦恼呢?倒不如交由白崇一,也好听一听他的看法,看一看他的态度。”石三在大殿里踱着步,说道:“我的设想,无非是两条,一条是分,一条是合,干脆将两个都摆在白崇一面前,叫他去选。”
周毋庸问道:“何为分,何为合?”
石三道:“所谓分者,即是按照当前的所占之地,将察燕一分为二,割裂成两个国家。所谓合者,便是仍保留察燕这个整体,我与白元合二为一,或是轮值,或是各占一半话语权。”
周毋庸沉吟道:“他怎么会答应呢?”
石三道:“不论答不答应,都是他的自由。若是他执意挑起争端,那便是站在了新党的对立面,与天下人为敌。”
赤羽叹息一声道:“到那时我们也算仁至义尽,只望他也能以天下为念,不要再执迷不悟了。”
白灵儿并不在意江山如何划分,她只在意石三是否能够安然无虞,从石三说出那番话时,便有种不好的预感,于是,试探着问道:“由谁去同白崇一交涉呢?”言罢,直直地盯着石三,等着他的答案。众人也都受白灵儿启发,一齐将目光投在石三身上。
石三看了看众人,轻松地笑着说道:“这等事,还是我亲去要稳妥些。”
这一言,引得众人七嘴八舌起来,赤羽高声道:“绝对不可!你这一去,乃是九死一生,即便不死恐怕也要重蹈我的覆辙,绝不能为这么一件事让你冒这么大的风险。”
惠灵公也急着道:“正是,我们这么多人,怎么能叫你去冒险,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