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通歇了个把时辰,恋恋不舍的离开,其实留在将军身边才有趣,奈何将军喜欢把他们往外头赶,仿佛担心女儿嫁不出去的父亲似的。
所以刘通很不理解将军,别人恨不得把亲信都掌握在手里,唯独将军巴不得一个个放出去。
紫荆关位于保定府,保定府隔壁是京畿,涿州是京畿的门户,到了涿州后,途径房山,良乡,再到卢沟桥,等入了京城,王信直接先去了兵部。
“你回去贾府通告一声。”王信安排了人,又派了史平去告诉陆仲恒,自己回到了京城。
以往的时候,王信归京先要到东军衙门报道,但这回不同,他虽然还保留了京营身份,却已经在兵部挂职,兼了雁门关的差事,所以要去兵部交差。
与以前相比较,王信的名声已经在京城小有名气,很多人听过此人的名声,又是大同事件的主角之一。
很快有人来请,告诉王信,张吉甫要见他。
张吉甫不光是兵部尚书,也不光是内阁大臣,不出意外,这位将会是周道丰的继任者,每日想要拜见张吉甫的人不知凡几。
这位王信将军一到兵部衙门,张吉甫就派人来请,很多有心人看在眼里,暗自羡慕。
王信的差事还没交完,对面的官员可不敢留,笑着特事特办,并亲自送了王信出门,这些衙门都在承天门外,内阁不同,内阁在承天门内。
第一次入承天门,第一次来到内阁。
王信一路观望,带路的官吏也不稀奇,还为其指点各处是什么地方,进了承天门,前面是端门,过了端门,两旁是六科的直房。
一直过了午门,经过会极门进入内阁。
内阁别有通天,可能是心理原因,王信觉得这里的景色颇为大气。
“阁老。”
终于见到张吉甫,这会不再称呼部台,改为阁老,王信主动拱手上前行礼。
张吉甫让王信坐下,打量了王信。
“阁老为何如此看我。”王信笑道。
张吉甫终于露出微笑,别人见到自己都怕,唯独王信不怕自己,一则此人才能实在是了得,二则此人心思通透,如果以为此人只是会大兵打仗的武夫,那才是小瞧了他。
越是如此,张吉甫越是惋惜,笑着打趣:“你如今出息了,能有自己的主意,还能让人为你在朝堂上发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啊。”
王信理解张吉甫的感慨在何处。
要说大周,毕竟是承袭的前明,有很多相似之处。
比如前明是勋贵和文臣上朝,勋贵代表了武,文臣代表了文,可后来土木堡之变,勋贵或主动或被动彻底失势,沦为了背景墙,只能发挥稳定京营的作用,也代表了武官彻底在朝堂上失去声音。
大周虽然没有土木堡之变,可太上皇打压勋贵,殊途同归下,武将也在朝堂上失去自己的声音。
什么叫以文制武呢,张居正和戚继光是典型。
文的在朝堂上,武的在地方上,文的在朝堂发表声音,制定方案战略,武的在地方上根据朝廷的安排,上头的命令去作战。
不光是张居正和戚继光,任何一方势力都会掌握一支武力的。
犹如崇祯朝熊廷弼和王化贞在辽东的经抚不和,双方都有自己的战略方案,背后也都有一方势力,谋求争取掌控辽东镇,因为辽东镇已经是九边第一镇。
王化贞是东林党推出来的人,东林党当时掌握朝堂,所以熊廷弼哪怕是经略,官位上要比王化贞高,而且更得皇室的信任,在辽东仍然不是王化贞的对手,王化贞掌控了辽东上下。
古人一点也不傻,怎么可能不知道掌握军队的重要性,只是书上不写而已。
东林党的失败,根子上是军事上的失败,从天启朝的辽东失败,到崇祯朝的军事失败,才引发了朝廷上的失败。
比如天启朝,每一次东林党在辽东的军事失利,下一步就是魏忠贤的权势更大一步,乃至彻底对东林党失去信心。
但凡了解仔细些,都能看到实权的阁老必然掌握一支以上武力的,也只有掌握了一支武力以上的内阁,以文制武才算是稳妥。
没有武力支撑的内阁,真以为靠着空口白牙,就能让各地的军头听话不成。
而皇室天然的支持以文制武,因为哪怕是内阁掌握的武力,也难以违背规制,不像勋贵将领亲自掌握的军队如臂指使。
清楚了这些,王信才能理解张吉甫感慨在何处。
简而言之。
普通的将领是无法在朝堂上发声的,而自己能在朝堂上有人帮忙发声,虽然只是游击将军,却比很多参将,甚至总兵都要强势一些。
再深思细想。
张吉甫能看出是有人在朝堂上为自己发声,说明他看穿了陆仲恒,但这并不稀奇。
过五关斩六将杀出来的科道官,且一路升任到内阁,绝对是一个聪明人,哪怕他看上去做了一些蠢事,也绝对不是普通人想的简单。
被看穿不要紧,只要态度端正才重要。
“大同的局势比下官想象的要复杂,迫不得已又与冯节帅发生了冲突,不瞒阁老,冯节帅损失不少,大同原本就无法防备生胡诸部,只怕未来越发堪忧。”
王信诚心道:“如果朝廷不愿意留下官在大同,下官恳请先允许下官给予生胡诸部一次重击,保证大同十年内无忧,朝廷再调走下官,下官心里也无憾了。”
张吉甫久久无言,深深的看了眼王信。
王信不怕张吉甫看,自己行的正坐得直,光明正大,不怕人拿镜子照自己。
“你回去吧。”张吉甫不知道形容自己的心情,他其实一点也不信,可王信此人的生平,又容不得他不信,实在是矛盾。
王信没有意外,起身准备告辞。
“这几日不要出门,太上皇要见你,到时候会有人去找你,你随时等着。”张吉甫认真的交代一声。
王信一脸震惊。
这位传说中的太上皇,怎么想起要见自己呢,双方的地位隔得太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