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恕臣直言,这是个非常不明智的一个决定,臣可以同殿下说明缘由,请殿下收回……”
丰檀打断了她:“泄洪之事,没有任何回转余地。孤给楚青时一晚的时间考虑,只是让他自个想办法接受,并非让他想法子来说服孤。”
明舒声音冷了下来:“殿下真的要牺牲朔州八十万百姓?”
丰檀:“为了东晟三千万子民,牺牲区区八十万百姓又如何?”
明舒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是未来君主,你的子民是可以这么被牺牲的?在你眼里,这天下难道只是你们丰家的掌中之物,百姓死活无关紧要?”
丰檀沉默了下:“两害相权取其轻,保全整个东晟才是最重要的。”
明舒:“现在不是‘两害相权’!楚世子一定明明白白跟你说了,朔州水患能控制住!”
丰檀沉下了脸色:“控制不了!雨一定会下大,黄河一定会决堤,你们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泄洪是唯一的选择。”
明舒直勾勾看着他,脑中仿佛醍醐灌顶。
“你知道星斗阵?也知道当年死在北疆的四十万将士化作了四十万冤魂?知道黄河水患是因二十多年前的这桩旧事而起?”
丰檀不置可否。
“你——为什么会知道?”
明舒的脑子里掠过数个念头:
二十五年前的北疆之战,文宣帝是否跟鬼国、跟谋划引轩辕十四布下星斗阵的玄门有所勾结?
所以文宣帝知道星斗阵,也知道被困的四十万魂魄破阵而出之事?
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文宣帝要派各部官员前来治水?
既然决定泄洪,决定牺牲朔州百姓,那便应该直接派太子前来才对。
为什么呢?
“因为孤都想起来了。”丰檀又重复了方才那句话,暗沉的眸光柔和了不少。
好似一道惊雷劈在明舒头上,将她炸得连退两步。
一个不慎,她踩在木棍上,脚下趔趄。
丰檀下意识地疾步上前去拉,明舒一个闪身躲开了,身子重重摔在柴堆上。
刺痛从手上传来,掌心火辣辣的,她却无暇顾及,震惊地盯着丰檀。
他刚刚说,对不起梵音公主。
那他想起的只能是跟梵音公主的过往!
所以……
“那一晚之后,孤的脑中出现了很多陌生的片段,有时候是你在哭,有时候是我们两人互诉衷肠,但更多时候,是你站在门口,痴痴等着孤回头……”
丰檀蹲下身子,声音难掩心疼,“后来,孤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所有的事便都记起来了。原来,上一世我们深爱彼此,只是那时候孤忙于政事,终究是冷落了你,你等了孤一辈子,是孤辜负了你的深情厚谊。”
丰檀的声音愈发温柔起来,“兴许是老天也不忍有情人不能成眷属,所以才给了我们崭新的一世。”
“孤如今懂了,为何你会在赐婚的时候,故意选了傅直浔。你觉得委屈,心灰意懒,你想离孤远远的。”
“可是音音啊,你与孤乃是三生三世的情缘,我们如何能分开?”
“孤允诺你,今生定不负你!上辈子的遗憾,绝不会再发生,孤发誓!”
“音音,回到孤身边来,好不好?”
明舒听得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即便是封印青铜方尊时遭雷劈,也不远不及此刻被炸得里酥外嫩。
她知道怎么反驳都没用,她叫不醒一个沉醉在自己给自己编织的梦境里的人。
明舒眉眼迅速冷了下来:“殿下的话,臣听不懂。但臣记得,上一回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若殿下再纠缠,臣定会毫不留情地拉你下地狱!”
“殿下这是想入黄泉了吗?”
丰檀苦笑了下:“音音,你真的跟从前不一样了。从前的你,温顺,纯真,像极了山间的小鹿,如今却似只张牙舞爪的猫儿。都怪孤,是孤没护住你,让你不得不长出了爪子。不过——”
他不由又靠近了明舒一些,“从今往后不必了,有孤在,谁都欺负不了你。”
明舒简直觉得鸡同鸭讲,眼前的丰檀分明就是一个神经病!
她决定不废话了,直接用暴力碾压他。
她猝不及防地点向他的眉心,径直想进入他的身体,勾出他的魂魄带他去黄泉冷静冷静,却不料手一碰他的身体,一股大力便将她狠狠往外推去。
若非她反应及时,整个人差点被震出去。
明舒错愕地看着丰檀。
丰檀却伸手拉住了她,语气温和:“孤与音音还有长长的一生一世,没到下黄泉的时候。”
“音音,不要闹了,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