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夫人道谢,“阿月,谢谢你。”
楚月笑了笑,“贺姨,我现在能给你把脉了吗?”
“麻烦你了——”
贺夫人将手腕放在桌上,楚月轻轻的放上手指,情况跟上次差不多,楚月依旧给贺夫人头部针灸。
因为有了先前一次的经验,所以无论是医生还是病人,都是游刃有余,配合默契。
十五分钟后,一根一根的银针从贺夫人头上取下,被整整齐齐的收纳起来,放进了布袋子里。
楚月耐心提醒着贺夫人日常需要注意的事情,却听到贺夫人出声问道。
“阿月,我这个病最严重会变成什么样?”
楚月意识到了什么,转头看过去时,注意到了贺夫人平静笑容里的忧愁,藏在她深深的眼底,也在她从始至终紧紧抓着钱包上。
贺夫人缓缓说道,“那天从你这里离开之后,这些日子里我去了好几家医院,有城里的,也有省城里的,有厉害又权威的教授,他们都跟你说的差不多。说这个并只是日常会健忘一些,但是对生活没有影响,身体也不会有什么病痛。”
她笑了笑,笑容里是怅然,也是苦涩。
“可是这是生病,哪里有不痛不痒,对生活没有任何影响的病。如果真的不严重,我也不需要一家一家去不同的医院。我问他们的时候,老头子不肯说,医生也不说。阿月,我们虽然认识不久,可是我最信任你。你会对我说实话的,对吗?”
楚月注视着贺夫人脸上的笑容,心口无端的觉得疼。
她看到了对方眼神里满满的恳求。
贺夫人一定是问了很多医生,可是所有人都瞒着她,不愿意告诉她真相,也是贺军长想要瞒着她。
以她的蕙质兰心,又怎么可能察觉不到。
楚月的治疗 ,当初“多打麻将”的提醒,都只能缓解病情的恶化,阿兹海默症在医学领域至今没有治愈的可能。
良久良久。
楚月陷入在沉默中,也是她内心的迟疑。
贺夫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楚月。
身为病人,她是有知情权的。
许久,楚月出声,“是遗忘。“
她说,“你会忘记所有发生的事情,忘记周围所有人,包括你的爱人、孩子,甚至是你自己。”
贺夫人浑身一颤,手指使不出力气,手心里的钱包差点要掉在地上,好不容易才再次抓住。
她寻找着一线希望追问,“一点都记不住?会不会间歇性想起来?”
楚月摇摇头,“忘记了就是忘记了。”
这种病对病人本身,是感觉不到痛苦的,因为遗忘本身也包括忘记痛苦。
真正痛苦的反而是清醒活着的人,看着他的爱人一点一点的忘记他,想不起他们曾经相爱的事实 ,也想不起两人一同经历过的一切。
就好像是看到自己,在对方意识里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