鲜血顺着盔甲的边缘流入泥中,塔拉索夫的意识逐渐模糊。
他想到了家。
想到了莫斯科那座铺着波斯地毯的宅邸,想到了那张红木餐桌上盛着鱼子酱和鹅肝酱的银盘,还有窗台下那一盆开得正艳的白玫瑰。
他有一个老婆,是贵族世家的女儿,矜持、傲慢,总是用一种怜悯的眼神看他。
但塔拉索夫从不在意。
他更喜欢那些年轻的、鲜活的、会撒娇、会哭的女人。
他有五个情人,分别住在五座城市,个个为他争风吃醋,却也个个无法离开他——
因为他有权、有钱、有兵。
最近,他在图拉认识了一个舞女,皮肤白得像雪,眼睛亮得像狐狸!
女孩怀了他的孩子。
没人逼她,她自己贴上来的。
塔拉索夫记得,那天雪刚落下不久,小女儿才出生,护士把孩子递给他,他第一次抱着这个粉嫩的小生命,心头居然泛起一丝从未有过的柔软。
“你瞧,她像不像个洋娃娃?”舞女倚在床上,冲他笑。
那笑真甜,甜得他一整晚都没睡。
第二天一早,他亲了亲孩子的额头,又在舞女耳边低语:“等我打完这场仗,带你们去南方,那儿的海边阳光可好呢。”
她点头,眼里都是憧憬。
他笑着出门,披挂上阵。
他以为自己是来赢得荣耀的,回来后还能当父亲、做情人、享受权力带来的一切。
可现在,炮弹把他炸得连骨头都快散了。
他的战马爆成碎肉,盔甲凹陷,肺里灌满了血。
眼角余光里,他的士兵在燃烧、在嘶吼、在碎裂,而他连爬都爬不起来。
他嘴角抽搐,试图笑一笑。
可那笑比哭还难看。
那些舞女,那些晚宴,那些银盘和白玫瑰——在这场来自未来的炮火下,统统变成了一滩污泥。
他的女儿像洋娃娃,可他这辈子,把多少别人的女儿,变成了玩具和牺牲品?
鲜血灌入喉咙,塔拉索夫哽咽一声。
那不是哭,是临死前的咳。
也是这个时代,最后一口腐烂的呼吸。
整场战斗不过五分钟。
从第一发炮弹落下,到最后一名骑兵被击杀或失踪。
一千人,无人生还。
不是战斗,不是拉锯。
而是一次工业级别的屠杀。
一位明军坦克指挥官摘下耳机,轻声说了句:
“结束了。”
当晚,罗尚文接到战报。
“敌方先锋部队,一千骑兵,全灭。”
“无一人返回,无一人投降,全部死战到底。”
罗尚文轻轻合上战报,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在会议桌边缘。
声音不大,却仿佛重锤敲心,让厅中众将神情肃然。
“古人有云,哀兵必胜。”
“但我看,哀兵也会死。”
“在大口径炮管下,上帝也得抖三抖。”
他站起身,望向地图上用红线圈出的目标点——阿列克谢大营。
“炮兵向西推进十公里。”
“不要等他们来找我们——明天,我们就去敲他们的大营。”
说完这句,他声音陡然拔高,冷冷下令:
“全军进入包围作战状态。”
“我要王子的军营,变成一个无出口的火炉。”
装甲洪流,万马齐发
命令发出不到一小时,明军陆军集团快速反应。
近三千辆重型坦克从不同方向出动,分批次出发、分梯队展开,构筑起一道横跨数十公里的“钢铁天幕”。
这些不是普通载具。
他们是战争机器的巅峰造物——“虎式”:厚达100的正面装甲,行进中射击精准,咆哮如狮,火力之王!
?“IS-2”:配备122重炮,一发可轰塌整座石堡,履带震地,如巨象横行!
?“26潘兴”:均衡之王,速度与打击完美结合,机动强悍,适合穿插突袭!
坦克车队从东北、西南、正西三面推进,火炮运输车、大口径榴弹炮列队紧随。
风雪夜色中,一名浑身泥泞的斥候骑士跌跌撞撞冲入大营,单膝跪地,将那封封蜡未干的战报高高奉上。
营帐内火光微弱,阿列克谢披着盔甲,双目血红,坐在主位上一动不动。
“殿下……”
斥候低声说道,几欲哽咽:
“塔拉索夫……全军覆没。”
阿列克谢怔怔地盯着那一行字,像是整个人被钉在了原地。
他伸手,一字一字地读。
塔拉索夫……全军……覆没。
“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前。”
“一个人都没回来?”
“一个都没有。”
帐内一片死寂。
只有风灌入缝隙,吹动王子的披风,发出猎猎的响声。
阿列克谢缓缓低头,手指紧紧握住战报,颤抖到几乎撕碎了信纸。
他一手提拔的副官。
他亲自送出去的试探先锋。
他最后的一点“聪明”与侥幸。
都在那片火雨之中,被彻底焚成焦土。
他忽然觉得冷。
营火明明在燃,可他的骨头却在发抖。
他猛地站起,抓住桌角,瞳孔收缩,喘息紊乱。
“明军的火力到底有多强?”
“他们用的是什么?”
“塔拉索夫连投降的机会都没有吗?!”
无人在场应答。
因为他们自己也不知道答案。
只知道斥候传回一句话:
“敌军压根没派步兵接战——全程炮火。”
“远程火力碾压,骑兵连靠近都做不到。”
阿列克谢后退半步,一只手撑在桌上,眼神涣散。
他的嘴唇发白,喉头滚动。
恐惧,像冰蛇般悄悄爬上脊背。
他终于意识到。
自己不是在打一场不公平的仗。
他是在用十七世纪的军队,试图撼动一支跨越三个时代的战争机器。
他压根不该来。
可惜,已经太迟。
“殿下,南方出现大规模履带声。”
“东北侧出现火光带,不断逼近。”
“西面有铁轨震动声……推测为炮兵转运。”
“我们被包围了。”
一名军官咬牙报告,脸色惨白。
帐外雪花落地无声。
阿列克谢坐回椅上,半晌无语。
他终于明白,塔拉索夫不是替死鬼。
而是给他提前送来的讣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