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疯了(2 / 2)

谢益清被迫回身,目光不可避免地落在那座白瓷娃娃身上。娃娃在笑,他的眼神在飘,恍惚间仿佛再次置身于七岁那年的灵堂之上。

跪在灵堂中央的他独自面对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他们叫他坏种,称他是小神经病,骂他丧尽天良,恨他心狠手辣。而当他乞求家人的庇护时,奶奶要他乖乖跪好,爷爷叫他不要说话,父亲摁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用力磕在又冷又硬的地面上。

他记得自己当时好像哭了,条件反射喊了一声芳姨。人群中有人呸了他一口,骂道:“人都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叫她名字?!”

是了,芳姨倒在地上,流了那么多的血,他喊啊叫啊,不知道为什么,家里始终没有第三个人出现。

大门紧闭着,他去推去撞,可不管他怎么努力那扇门就是打不开。院墙对于一个七岁的孩子来说实在是太高了,于是他去找放在厢房里的梯子,可是怎么都找不到,就是找不到,梯子不见了。

芳姨侧躺在冰凉的地面上,一只手对他招啊招,他以为是在叫他过去,于是他跪下来抱住芳姨的肩膀,想给她一点温暖。

可是芳姨却在他耳边说:“快走。”

来不及了,大门被人从外面打开,瞬间涌进来很多人。或许是爷爷,又或许是父亲,总之一个男人的声音喊道:“小钧,你怎么又闹你芳姨,都跟你说了她现在怀着孩子,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没轻没重。”

然后天就黑了,不知是谁把墙角的樱桃树砍掉,在院子里起了一座灵堂,他跪在正中央,芳姨就躺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一具棺材里,曾经微微隆起的腹部变得平坦。

芳姨惨白的手旁放着一个带盖的罐子,跟奶奶的咸菜坛子差不多大,白色的,瓷的。

瓷的,娃娃。

谢益清骤然回神,手中的线香还在燃着,白瓷娃娃在袅袅烟气后面朝他笑。谢益清对自己的反应感到些许意外,这一次从回忆当中抽身,他没有像从前那样魂不守舍,也没有冷汗频频,竟然意外地平静,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一般。

田淑芬和罗钊对视一眼,上前拍了拍许久没有动作的谢益清,催促道:“小钧,说点什么安慰一下你小妹妹。”

“说什么?”谢益清怔怔发问。

“随便说点什么都行,这孩子命苦,好不容易投胎到咱们家却连天光都没见过就走了,她心里有怨气,要不然也不会回来找你奶奶。”

怨?怨什么?怨谁?已经模糊掉的某些记忆片段忽然变得清晰无比,谢益清望着那座白瓷娃娃,许久后一字一句说道:“来找我吧。”如果你真的存在的话。

田淑芬闻言一手捂住胸口一手攀上罗英民的肩膀,压低声音战战兢兢:“他是不是也疯了?”

谢益清恍若未闻,解下腰间滴滴作响的传呼机看讯息:谢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