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妈呀大姐,你也太瞧得起我了。”贺兰凑头过去学着大姐压低嗓子,问道:“老王头那孩子真是福利院跑出来的呀?”
“八九不离十。”老板娘轻抬屁股将椅子放到贺兰身边,跟她肩并肩说起了悄悄话,“去年夏天咱们这儿不是发大水嘛,儿童福利院叫水淹了,听说里头的孩子丢了好几个。”
贺兰:“丢了?真的假的?”
老板娘:“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真假说不准,不过老王头那孩子确实是水退之后捡着的。”
贺兰:“哦,是这么回事,怪不得你不愿意跟人说呢,怕福利院把人要回去?”
老板娘:“可不咋地,老王头把那小闺女看的跟眼珠子似的,这要是叫要回去了你说老王头可咋整。”
贺兰:“说的也是,老王头人不错,孤苦伶仃半辈子好不容易能有个伴儿,是得加小心。”
老板娘:“我也是这么跟老王头说的,他从前还随着那闺女叫福利院给起的名儿,我一说他急忙就给孩子名儿改了,现在叫……叫小什么来着?”
“小满,王小满。”贺兰轻声吐出那个出现在她梦中的名字。
饭后贺兰额外打包了两份饭菜,跟老板娘买了两个保温饭盒,提着去往水泥厂。已经是中午时分,翻斗车无影无踪,贺兰沿着车辙痕迹往高炉方向走,看起来并不如何遥远的距离,她却不知为何走错了两次。
那种感觉有些奇怪,明明一切都与她脑海里的记忆一模一样,可是感觉就是有哪里不太对。而究竟是哪里不对她也说不准,否则她也不会跟着感觉走错路。
后来看见那三栋小屋的时候贺兰终于发现哪里出了问题,是视线不对。人长大了,幼年记忆中的一切似乎都变得矮小起来,包括高炉、小屋,还有人。
她站在房门口紧张得手指发麻,自以为敲门时很用力,其实发出的声响不仔细听根本听不到。
许久之后木门吱嘎一声响,老王头缓缓走出来,扶着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谨慎地询问贺兰找谁。心中的紧张情绪忽然一扫而空,贺兰蓦地发觉原来记忆中那个遥远又高大的形象其实不过是个有些佝偻的老头。
“爷……王爷爷,您可能不记得我了。”贺兰咽下喉头的哽咽,勉力维持着镇定,说道:“我小的时候住在兵工小区,有一回不听话离家出走,是您把我送回家的。”
老王头眯着眼睛走近几步,额头的沟壑逐渐变深,“哦哦,是你啊闺女!我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前两天我还跟……跟人提起过这件事呢。哎呦真是女大十八变,你都变得我认不出来了。”
贺兰在寒风中递上保温饭盒,说道:“我来看看您,顺便给您打包了几个菜。”
老王头接过饭盒的时候略作迟疑,回头望了一眼小屋,而后尴尬道:“我这又脏又乱的,你不嫌弃吧?”
贺兰:“没关系,我不嫌弃。”
老王头扯一扯嘴角道:“那行,你进屋暖和暖和再走。”
贺兰迈步跟在老王头身后走进房间,抬脚便要往东屋走,没想到老王头快她一步,一转身挡在东屋的门口,指着西屋方向道:“去那屋坐,那屋干净。”
贺兰看一眼他身后紧闭的房门,没说什么转身进了西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