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久清心中咯噔一声,想着,来的好快!看来,对面这位陈吉发陈进士,果真是个做事情的,自己多年浸淫官营督造才想通的关节,对方竟然也想到一起去了!
“小哥,恕在下冒昧,今日求见公公事由,与那陈进士和袁立魁有关,可否代为通传,让在下参与?”
门子露出了然神色,瞅了眼张久清身后小厮捧着的珊瑚,点点头道:“您且等着,小人这就去传话。”
张久清平素里给张德宝送礼不少,此时便体现出作用来。门子进去不过数息,出来后请张督造进去说话。
六月天,湖广已经十分炎热,张德宝张公公将会面的地方安排在湖边凉亭,亭中四人,谈笑正欢。
张久清进去行礼,便看见那位年轻的不像话的陈进士,以及老熟人袁立魁、叶祥龙。他躬身行礼,先问张公公安好,又拜了进士公和举人老爷。
张德宝三十来岁,白面无须,平日里保养得当,身材周正,甚至还有些健硕感。天启年间魏忠贤兴阉军,他们这些底层小太监都参加过军训。崇祯元年,阉军解散,张德宝在兵仗局过了段苦日子,也趁此机会在内监学堂里读了两年书。崇祯四年秋,因对文官失望,皇帝重新启用内官,恢复各地监军、守备,并矿监、马监,张德宝因为有些文化底子,又善于钻营,走了张彝宪的路子,才挣破脑袋谋了大冶矿监的位置。
大冶私矿众多,因此油水也格外丰厚。如今但凡有私营厂开张,都要到张公公这里来孝敬一番,本是常例。但这次的孝敬颇有不同,来人是新科进士,而且孝敬的银两实在是这些年来最大一笔。
“若是公公能帮忙照应,乌岭铁厂每年给您五厘的利钱。这是给您个人的。”陈吉发虽然是文人进士,却没有普通文人对太监的轻视,相反,他对宦官恭恭敬敬,谈吐直白干脆,不拐弯抹角,很对张德宝的脾气,“铁厂每年三成利润交给官营厂,以抵专卖之权,另外,再让二成利出来,给矿监和布政衙门。如今有叶会首的大力支持,新厂预计下个月就能点火出铁,如果顺利,八月份能够走上正轨,到年底结算的时候,预计能产铁四百万斤,得利大约二万四千两,可以予官营厂七千二百两,矿监衙门四千八百两,给公公孝敬一千二百两。另外,陈某还会准备等值一千二百两的珠宝,供您平日消遣。”
说这话时,陈吉发随手递上刚刚加工出来的镂花镶边水晶镜,用系统做过表面处理的镜子约莫一尺见方,包裹着黄铜铸造的精美镜龛,一看就不是凡品。
张德宝笑呵呵拿起镜子摩挲,心中大略估价,这种品质的银镜,就是送到紫禁城都是能拿得出手的。记得几年前西夷来朝,送了块两尺的半身镜,还没这块清晰,圣上观之甚喜,命人送给了周皇后。如今自己手上这块,倒是可以用来讨好田贵妃,也不会逾制。
“好说好说,咱家替皇上管着大冶的矿业,自然是希望陈公子这样的能人多些才好。既能造福乡梓,又能报效皇恩。您的孝心,咱家也会托人送回京里,您大可放心。”
两人聊的正投机, 张久清就是这个时间进来的,张德宝刚得了好处,心情大好,抬手唤他。
“张督造,您可来了个好邻居!”
“张公公!陈公子、袁老爷!叶会首!”张久清四面行礼到位,才站定说话,“下官来此,正是汇报此事。湖广铁业,原本私矿就多,官营厂这些年经营不顺,若是再加上乌岭铁厂,官营厂又何去何从?”
张久清位卑人轻,知道自己和这几位都没有谈判的筹码,又害怕官营厂真出什么问题,上面拿自己顶锅,因此一开始就是抱着请张德宝出面的求人态度来的,此时见陈吉发和叶祥龙已经走在他前面,更是卑微,语气里都带着些许乞求的意味。
张德宝听了哈哈大笑。
“哎呀,张督造!这便是你的不是了。不是咱家埋怨,你过来求的这件事,陈公子可是一早就帮你考虑清楚了。陈公子,方才你说的,再与督造大人说一遍?”
陈吉发连忙起身作揖,笑道:“督造大人无需担心。若是官营铁厂经营困难,受到冲击,咱们可以包了官营厂的铁料生产。往后走上正轨,您只需要按照成本从乌岭铁厂拿铁,哪怕您厂子里一斤铁都不产,六百万斤铁都从乌岭拿,也都按成本给您,利润都算是您的。此外,乌岭自营的利润,再额外给您三成,以抵专卖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