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伟的尾椎窜起寒意。
2012年刘庆祝离奇死亡时，他刚提拔的禁毒队长在结案报告上签字的手印还没干透。
此刻山水庄园的中央空调仿佛突然失灵，冷汗顺着他的脊柱蜿蜒成河。
"；裴省长消息灵通。"；高育良用方巾擦拭溅到桌布的茶渍，雪白棉纱洇出淡绿瘢痕，"；不过现在聊这些，不如尝尝庄园新到的长江刀鱼？"；
裴景铄的镜片闪过诡谲流光，"；不急，等陈院长回来。"；他转动桌上转盘，青花瓷盘拼成的太极图开始缓缓旋转，"；听说他在隔壁与某位洋人朋友上英语课？"；
祁同伟的喉结剧烈滚动。
十五分钟前，陈清泉说去后厨催主食时，他分明看见对方手机屏幕亮着"；沙瓦里卡小姐"；的来电。
"；说到学习..."；裴景铄从公文包抽出牛皮纸档案袋，火漆封印的"；密"；字刺痛众人眼睛，"；太学的进修名单需要增补。"；
他抽出文件时带出一张泛黄照片，祁同伟瞥见二十年前的自己——警服笔挺地站在汉大礼堂，身旁是戴着红围巾的梁璐。
高育良的呼吸频率变了。
祁同伟熟悉这种变化，就像熟悉审讯室里罪犯瞳孔的缩放。
当年梁群峰把女儿推进他怀里时，恩师也曾这样屏息三秒。
"；祁厅长在基层历练多年，该回进修了。"；裴景铄将照片推过桌面，背面用红笔写着某位领导的批语。
祁同伟突然明白这场鸿门宴的真正猎物是他这只被汉大帮豢养了二十年的鹰犬。
高育良抚过茶杯的手突然悬停，釉下青花的缠枝莲纹在他瞳孔里绞成死结，照片背面那行批注分明是梁老书记的笔迹。
包厢门再次开启时，陈清泉的白衬衫领口沾着玫瑰色唇印。
这位前市中院副院长浑然不觉地举起分酒器："；后厨说刀鱼要现刮鳞，我亲自盯着他们......"；
他的尾音被高育良突兀的笑声截断。
"；清泉啊，你该先敬裴省长。"；高育良的紫砂壶在空中划出抛物线，滚水注入建盏时激起的漩涡吞噬了所有杂音，"；今天这局本是庆贺同伟同志进部——"；
他刻意加重的称谓让裴景铄的眉峰微不可察地跳动，"；吏部的函头文件，半小时前刚传到省委机要室。
祁同伟的指甲深深掐入黄花梨扶手。
他看见自己倒映在转盘玻璃上的面孔正层层剥落，露出那个在缉毒队庆功宴上被灌白酒的年轻警员。
"；到时候，同伟的副总警监任命书，景铄省长应当比我们更早过目吧？"；高育良将玩笑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