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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他就是清廉罢,不愧是姓李的学官,要为人师表吖风尘俗吏李佑抱着这个念头告辞道:“日后相见,还请学业大人多多看顾,在下铭记五内。此外,费祭酒那里,亦请替在下致以歉意,今日无心之罪过,在下知错了。”

李司业点点头道:“费大人翰林院出身,眼界高些,不必在意。”

李佑闻言肃然起敬,翰林哪在文官金字塔中,如果说底层是吏员和监生,中层是举人,上层是进士。那么翰林就是塔尖,李佑踮着脚九十度仰望也望不到的存在。

中了进士已经是天之骄子,那么从每科进士里再优中选优才能进翰林院。一旦成了翰林官便被视为储相,乃是精英中的精英,流品最高,升官最快,有好位置先照顾。按不成文规则,非翰林不入内阁,非翰林不能当吏部、礼部尚书。

李佑第一次见到个活翰林,感慨完后却产生些疑问,“看费祭酒年岁似乎也不小了”

李司业叹道:“费大人已经作了十一年祭酒。”

顿时费祭酒在李佑的心里从天上落到地下,看来这是个混的不咋地的翰林。因为翰林院是五品衙门,而国子监祭酒恰恰是四品职位,而且是比较清正的官职,所以国子监在传统上是翰林官升级的跳板。翰林们常常在国子监祭酒位置过渡一下,便直升侍郎或者寺卿。

费翰林在国子监祭酒位置上一坐十一年这堪称是最失败的翰林了。对别人来说,做到四品算是很成功,但对于翰林,最后混到个没实权的四品就太差劲了,哪怕外放当个参政也比这强的多。

又和李司业扯了几句,见对方确实不应邀,李佑只好回了公馆。换便服时,他忽然发现,那叠监生的禀文还在袖子中。这是监生误以为他是御史才拦路呈上的。

李佑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将禀文展开看。

入目处文头便是几行血淋淋的大字,吓了李佑一跳“愚生江公亮、解允中、王唐、郑庸、陆迈、蔡望之泣血伏叩于阙下”。

这六个人就是诣阙要太后还政的监生,敢情这是他们写的血书。李佑的心情随之沉重起来,默默看完后,感到自己莫名其妙接了个烫手山芋,运气有点差。

禀文内容很简单,诣阙六人指认他们是由费祭酒为了邀功幸进指使的并委托同窗三人转呈血书于有司。

其实诣阙联名上书人数本该是九个,但有三个因故没去,实际最终就是血书上的这六个人名,现已被押在国子监中等候处理。

而这血书,便被六监生委托另外三个同道找机会转交给监察官,结果云山雾罩的落到了冒牌货李佑手中,不得不说主角光环太强大了。

李佑叹口气,从血书内容看,诣阙之事内情颇为复杂,仅仅分析这六监生为何早不揭发偏偏这时候出来检举就够使人猜破头的。

怎么处理血书,他先想到的是彻底销毁,但再一想就否定了这个主意,今天众目睽睽,自己想靠销毁掉撇清没用。

还是明日尽快将这个东西交出去,别留在自己手中,李佑心道。又生怕引火上身,偷偷找了点封泥将血书封住,伪造一番就装做自己从未打开过。

一夜无话,次日,李佑出门办事,需要去礼部和都察院。礼部在紫禁城的南方,上辈子的天安门广场边上,紧挨着号称国门的正阳门,距离会馆只有三四里。而都察院比较远,在京城西边,路上经过礼部。

所以他决定,先去礼部登名,再去都察院交血书。

出门没半个时辰,李佑进了礼部衙门,又到了外堂上,有几个小吏高谈阔论的在兴头上,没顾得上拿正眼去瞧李佑这个陌生人。

“尔等听到消息没有国子监昨夜死人了,六个监生”

“这可不是小事情”

“不错,这六个可是前天诣阙上书的六个。昨晚就这样死了,这其中甚可玩味,啧啧。”

“听说那六人的绝命血书交给了一个假冒御史,正在追查此人哪,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礼部外堂诸小吏都没有注意到,立于堂前静待的某位七品官听到他们谈话后,忽的眼如铜铃,脸色煞白

第四集 京城风云 第195章 李大人的纯脑补

话说李佑在礼部堂前听到诣阙监生团灭的消息,还有什么追查假冒御史之人的说法,差点惊得大脑当机。他回过神后迅速出了礼部,躲入停在街边轿子,仿佛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一夜之间突然死了六个人,而这六个人的终笔血书在他手上李大人有种喜剧变成了惊悚悬疑剧的感觉。

若是在小说世界中,铁定下一刻就该出现大批杀手没有理由没有逻辑没有智商的围攻他,而他将亡命江湖奇艳遇连连成就一代宗师。

可惜这是现实世界,将飘逸的思路拉回来李佑赶紧闭目养神,强迫自己慢慢静下心来。而后他眉头紧锁,从他掌握的诸般情形分析,扑朔迷离的很,根本看不透。

其实死了几个不认识的人,他不甚在意,他在意的是怎么会有“不知何人假冒御史”的风声传出

昨天开始时,国子监众人有所误会,但后来他已经在费祭酒和李司业面前表明了自己的真实身份,怎就不明身份了朝廷应当很容易找到他取回血书,还用得着去漫无目的追查么

唯一的原因是,费祭酒和李司业故意隐瞒了他的身份,装作不知,放出风声去说有人冒充。

这两位有什么缘故如此李佑一时想不通彻。但可以确定的是,必定有人在兴风作浪,目的不明。

至此李佑不禁仰头对着轿顶长叹,京城的水真深京城的水真浑他只是凑巧误接了一个禀文,本来很简单的上交就可以了,没想到不经意间被人搅成这般情形。

有点风浪也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李佑如今在京城有如盲人夜行,任他百般机变、满腔小聪明也无处可使,根本不知从何料起。

想来想去,李佑暗道自己不过是个进京两三日的坐监外官,地位无足轻重,说难听点,去投靠别人都没有半分价值,有什么值得利用和针对的从这个角度看,自己多半是遭了别人顺手而为的池鱼之殃,不是主要目标。

当然事情绝对没有平白无故发生的道理,一定有些征兆,所以现在的关键是在千头万绪中找出蛛丝马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