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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吃吃浅笑,亦是人人簪花。其中只有中间穿鹅黄衫子、梳双飞燕发式的小娘子头上无花,估计便是她下的“毒手”。

这是被调戏了李佑当然不会大煞风景的发脾气,摇摇头继续与程小娘子说话。谁叫那个小娘子长相平平,已经修炼到非绝色不动心的李名士自然懒得回应她,却惹得那边厢“多情渐被无情恼”。

“原本听说你在江南号为酒醉倚斜桥、满楼红袖招,果然如是。不知笑舞狂歌四十年、花间行乐月中眠又是何等风仪”程小娘子满眼闪烁着崇拜的光芒对夫君道。

对此李佑自得之际也只能追忆一番道:“数风流人物,俱往矣,俱往矣”

这不是违心话,以后做了正印父母官,要讲究个体统威严,偶尔应酬时逢场作戏无可厚非,但不可像从前那般浪荡无行,除非他绝心仕进。

杜前辈的“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人人称羡,但言外之意就是十年不能升官的心酸啊,不要忘记了前头还有一句“落魄江湖载酒行”的。

再一转眼,却瞥见前方岸上披红挂彩,锦缎飘飘,李佑信口问船家道:“那是什么地方”

“徽州大商金老爷的产业,近日在水边修了座新园子,今天大概要办文会来庆贺,文人名士云集于此的。说起来这金老爷便是小人方才所说盐商中最大的几个之一。”

“哦”李佑打定主意要见识见识大盐商和本地文人的风采,便吩咐道:“你靠岸停住,我去看看。”

船家便靠了岸,李佑叫其他人都留在船上,独自上岸沿着芳草茵茵中一条小路朝里行去。

第五集 牧守江北 第287章 没有脾性相合的

话说李佑上岸转过去,陡然间入眼树木密植,巨石横亘,泉水潺潺,进之如深林大壑,一时间使人忘俗。

江南园林普遍秀雅巧致,情境如此深幽的却甚是少见,以人力造天然,不知那姓金的巨商花了几多重金。

方才船家介绍说人称金百万,看来名不虚传。同时也可以看得出,这时代扬州盐商大造园林的风气已经兴起来了。

李佑尚未穿过树林,却先听到园中人声,他便循声而去,并没有人冒出来阻拦他。或许是看李佑华衣美服、气度不凡,或许是主人家不在乎多一个来蹭吃蹭喝的。

园中有一股小溪,溪边案台十数张,随意置放,笔墨纸砚一套,茶食水果若干。有意者毛笔飞舞,随写随校。居然还备有印工侍候,文会一完便可刊印成书。

更有美酒佳肴果食不知百余样列于另一边,望之海陆毕陈,流水般的置换,任人取用。

稍远处亭中则是管弦丝竹,银筝琵琶,美人文士杂坐杂居,或歌或咏。

扫了几眼,李佑便知道,那船家没文化才说是大户盖了新园子后请客庆祝,其实是文人会聚修禊啊。但这个修禊肯定是金百万赞助的,说成庆祝新园建成也不为错。

所谓修禊,就是文人雅士找个风景好的地方扎堆宴饮赋诗狂欢,一般还要出诗集,史上最有名的修禊当然就是王羲之写下兰亭集序的兰亭修禊。

李佑这个生面孔进来,没人太在意他,都道是别人请来的,所以仍然各行各事。这倒更遂了李大人的意,他本就不是为了出风头来的,只为观察这扬州士风和传说中的大盐商做派而已。

他怡然自得的东游西走,间或听众人谈古论今,间或插几句嘴,间或笑眯眯问几句本地事情,正自得其乐时忽而感到香气扑鼻。

侧头看去,却见个有点眼熟的美人瞠目结舌望着他,眼珠瞪得溜圆,一张小嘴失态微张,结结巴巴道:“李,李”

这是被认出了罢,此人难道是从苏州过来走穴的名妓做才子名人真难李佑连忙低声道:“且勿声张”

那美人又下意识捂住了嘴,但从此却亦步亦趋跟随着李佑。多了这么一个尾巴,引来不少注意,李佑也无可奈何,所幸没有别人再认得出他。

这时却从不远处亭中飘来一句话:“若纯论诗,虚江李佑本朝称首,可为国朝三百年来第一,维持风雅数十年不在话下”

见有人议论自己,还褒扬到如此高度,李佑登时来了兴趣,凑过去继续静听。

这竹亭中围坐着四五个中年人,正在论诗。

前面那人刚将李佑吹捧到三百年第一,旁边就有人道:“蒋兄夸大其词了李虚江固然出色,当世无双,但也不至于三百年来第一。”

“怎么当不得气象、遣词、意境、寓意、韵律,类别,甚至速度,总而论之,还有谁可比得”

这两人议论几句,也就罢了,没有脸红脖子粗的争辩,叫立在亭外的李佑很不过瘾。

又有人开口道:“以我看来,幽园落成,实属盛事。但金贤弟此次修禊办的早了些,不如再等几天为好。”

居于中间被称作金贤弟的人正背对李佑,只约莫看得个头不高,一举一动都很有力,听他问道:“为何”

“前些日子看得邸报,听说那李虚江被贬到江都县以通判署知县,等他到了扬州,再举行修禊岂不美哉。以李佑声名,说不得就成了一大盛会,这幽园也随之名传天下”

那姓金的轻笑几声,口气甚大,“用不着特意等那李佑来了扬州也不过是个知县,到时叫他过来写组诗也一样的。”

竹亭外李佑没料到听见这么一出话,好像他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匠人似的。虽然面无表情,心中已然生了极大恨意,这姓金的莫非就是金百万也太狂到没边了便忍不住开口道:“阁下言语好生轻佻无礼”

李佑猜得不错,这个金姓中年人确实是此园的主人,人称金百万的大盐商,扬州城里能与他相提并论的不过区区三四人而已。

金百万跺跺脚,扬州城都要抖三抖,确实也不太将县衙放眼里。他根本没有想到居然会有人驳斥他,转过身来骂道:“哪里来的犬吠”

李佑冷哼道:“污言秽语便是阁下的待客之道如此看来,搞什么园子,办什么修禊,不过是附庸风雅而已。正可谓清风不识字,何故乱翻书”

金百万被李佑讽刺的勃然大怒,就要发作,却被先前说过话的蒋姓文士拦住。

原来这蒋先生打量李佑,觉得此人虽然年少,但穿戴出众,神姿俊逸,光华照人,还胆敢出言顶撞,定然不是凡品。

再说这吵得实在莫名其妙,今天文雅之会也不适合骂架,便出面打了圆场,又摸底道:“这位公子高姓大名从何处来”

伸手不打笑脸人,李佑倨傲道:“区区贱名不足挂齿,从京中来,到苏州去”

老于世故的几个便恍然大悟,定然是金百万方才言语中对李佑不恭敬,惹得这位李佑同乡的不忿。而且这出身显宦的少年贵公子大概还认识李佑,所以才义愤填膺。

此时有个家仆过来请示主人道:“先生们都写毕了,可否开始印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