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朝廷上
他粗看了一下萧卓的脸色,只见萧卓英气勃发的脸上带着一丝疲倦,但眼中依然有着慑人神采,看起来精神不错。
两人厮见毕,芳菲才过来向萧卓行礼。萧卓略侧身偏了偏,口中道:“弟妹不必客气。”
陆寒本想请萧卓到外间厅上坐下再说,但萧卓远远瞥见水榭里冒出几个小脑袋,大笑着迈步朝水榭走了过去:“来,好久没见过我这几个侄儿了,让我瞧瞧去”
萧卓自己没有孩子,却格外喜爱孩子。尤其是芳菲的这几个儿子,他是喜欢得不得了,三不五时让人给他们送好东西。
三胞胎犹可,柳儿一见萧卓就扑了上来,“伯伯,伯伯”地叫的好不亲热。萧卓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又去看那三胞胎,水榭里顿时笑成一片。
“哦,子昌和弟妹正在作画好兴致。”
萧卓看到水榭靠窗的桌上,摆着两幅截然不同的水墨修竹。他呵呵一笑,看了几眼,先指着陆寒那幅说道:“子昌好修养遭到那些言官如此侮辱,依然能保持这等平和心境,愚兄果然没有看错人。”
陆寒谦虚地拱了拱手。他知道萧卓这话是意有所指,内中必有深意。“没有看错人”是想再让他去做什么呢当然,想让他去做事的,不会是萧卓,而是萧卓背后的皇上。
萧卓又看了看芳菲的画作:“弟妹的墨竹图,仍是这样秀逸空灵。”
芳菲微微低下头道了一句不敢,不经意地想起,朱毓昇曾指着宫中偏殿书房的墙壁一角对她说:“你曾让人给朕带来一幅竹子,上面还题了几句诗朕当年,一直就是把这图挂在这个位置。”
以萧卓和朱毓昇的关系之密切,他肯定也常常出入朱毓昇的书房看到她画的“任尔东西南北风”吧。
“对了,萧大哥,”芳菲想起一事:“我们出京那日,听说前一天绿影在御街上遇上了什么刺客当时我们着急出京,也就没到府上去慰问,不过听下人说好像绿影被一位锦衣校尉救下了”
说起这件事,萧卓脸上的笑容不由得减了几分。
“多谢弟妹关心了,影儿只是受了点惊吓那刺客以为是我坐在车上才出手的,结果却差点伤了影儿。那天我们锦衣卫刚刚从外卫所提拔到京城的一个小校尉正好路过,出手把贼人解决了。现在影儿已经没事了。”
事情当然不像萧卓说得这么轻描淡写。
如果仅仅是萧绿影被人胁持也就罢了,反正人救回来了。可是,她当街杀了人即使是自卫还击,对她的名声影响也太大了。
一个杀过人的女子,哪个好人家敢娶
可是当萧卓看到因为受惊过度又淋了大雨病倒了的绿影躺在床上,苍白着脸儿喊他“爹爹”、“爹爹”,他又说不出半句责怪的话。
唉,反正影儿还小呢。等过几年,说不定大家又忘记了此事,或许他把绿影嫁到外地去也行再说吧。
芳菲知道萧卓赶了一个早晨的路过来肯定不是为了和他们夫妻闲话家常而已。问过了萧绿影的事情,她便识趣的带着孩子们退下了。
陆寒将萧卓请到内书房中。等下人们都离开了书房,陆寒亲手关上房门,两人才真正摆开了谈话的架势。
“子昌啊你倒是躲清闲了。”萧卓苦笑了一下:“皇上在京中却不太好过呢。”
别人不敢这么说皇帝,萧卓还是敢的。这算不得不敬,只是随意了些罢了。
“他们竟抗议得这么厉害么。”
“嗯。”萧卓点了点头。“各种派系都出头了说实话,开海禁肯定要伤到很多人的利益”比如走私为生的沿海大商家,以及受到这些大商家供养的文官们。
“但这都不是最要命的”
萧卓说道:“最要命的,也是皇上最没法说服众人的,是重开海禁后该拿出什么措施来如何重振太祖时海运上的威势船厂早就散了,船工们也都后继无人,而朝廷也没有半点宽裕的银子来造船啊。还有,虽然有西洋人画的海图,可那几个洋和尚毕竟不是船员,海图不清不楚的”
陆寒一直静静听着,没有回答,嘴角却挂着一丝意味深长的浅笑。
朱毓昇当然也不可能只靠陆寒这只冲锋的卒子,他要是没拉拢起一批有分量的文官,也不敢在这个时机就提海禁的事。萧卓的诉苦,是半真半假朱毓昇不可能是这种坐以待毙的人,他一定有法子应付敌人。
只是,萧卓应该是为了自己临离京前,给皇帝上的最后一封奏折而来的。
正文第二百九十五章:海
第二百九十五章:海图
“梆梆梆”
一个年迈的更夫敲打着手上的梆子报时,随之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唔,三更天了,好困
“簌簌簌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长街的那头传来。
更夫紧张地站在原地不敢动弹。这么夜了,怎么还会有一队人马在路上跑动虽说现在不实行宵禁,可是这样晚的时辰出来行动的不会是什么贼人吧
就在更夫想要放声呼喊的时候,那队人马已经快速跑到了他的眼前。更夫虽然年老眼花,但手中的灯笼往前一照后,便闭嘴紧贴墙根站着,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是锦衣卫缇骑啊开玩笑,锦衣卫连夜办公,谁敢掺和进去想起那传说中的北镇抚司的七十二般酷刑,老更夫就从骨头往外冒着凉气。尽管理智上他知道锦衣卫不会无缘无故找他这小老儿的麻烦,但对于锦衣卫的恐惧还是从心中不停地涌出。
幸好那队锦衣卫跑动极快,还没等更夫再有什么反应,便已经消失在长街的另一头。
“呼”
老更夫重重呼出一口气,僵硬了的身子才开始松动下来。
这些锦衣卫大爷深更半夜的,又要干什么勾当了
不管了,反正不关自己事,还是赶紧离开这儿吧。
就在老更夫踉踉跄跄地往相反方向跑走时,萧卓已经带人拍开了司经局的大门。
司经局值班看门的老门子,长到六十岁了也没见过这等阵仗但和更夫一样,当他看到锦衣卫的服饰时,就已经服服帖帖了,半点异议都不敢有。
不需要萧卓出示锦衣卫腰牌,老门子已经点头哈腰地向他行礼。萧卓皱着眉头交代了两句,老门子略略迟疑了一下,但一瞥见萧卓的脸色,就什么话都吞下去了。
“请大人跟老奴来”
浓浓夜色中,十几个大箱子被人从司经局藏书库的“荒”字库中抬出,抬进了萧卓的府邸。
这一切,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定远侯丁易从坐骑上翻身下来,身边小厮赶紧过去牵着马缰。
“侯爷回府了”
“侯爷回府了”
整个定远侯府因为丁易的归来显出了一点生气。
丁易背负双手往自己的院子走去,一路上不断有下仆向他躬身行礼。他这定远侯虽然是个没参政的侯爵,没什么实权,却和皇室过从甚密,可不是那等能被人无视的闲散勋爵人家。
尤其他的妻子,昀宁县主朱宜真,是当今圣上尊敬的表姐。就冲着这一点,就没人会小看这定远侯夫妻谁不知道圣上是极刚毅冷硬的性子,能入他眼的宗室可没几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