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一方沉重尖锐的端砚,脱手便扔向方铮的脑袋。
“真儿,住手”
“哇谋杀钦差啊快来人”
方铮大惊失色:“喂,你疯啦我招你惹你了”
“狗贼,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端砚被方铮闪身躲过,韩亦真含着眼泪大叫着,抓着书房内的东西便没头没脑朝方铮身上砸去,一时间,昂贵的湖州毛笔,珍稀的黄玉镇纸,上好的徽州松墨,全都化为韩亦真手中的暗器,漫天飞舞着朝方铮头上砸来。
“啊真儿,住手老夫的文房四宝”
韩竹心疼得不行,白天被韩亦真在前堂大砸了一番,无数珍稀古董化为了碎瓷片,他心里疼得还没缓过劲儿来呢,现在他的女儿又开始发飙,书房里的宝贝岂不是都得遭殃
韩竹急忙上前,死死抓住了歇斯底里的女儿,“真儿,真儿你冷静点”
方铮方才被砸得哇哇大叫,见此刻韩亦真被她老爹制住,终于松了口气,还是韩老头明事理,这女儿看着文静,其实是个疯婆子,应该把她关起来狠狠的抽她屁股。话说,方大少爷遇着的女子怎么都有暴力倾向连嫣然现在都跟着长平不学好,没事就掐他腰间的软肉,怎么振夫纲都不管用,悲哉
方铮被刚才的一幕吓得有点冒汗,心里甚至有些发虚,刚才那么大一块端砚飞过来,得亏自己有逃命的天赋,不然京城的皇宫前该为他降半旗了
“亦真妹妹,你要控制自己的情绪,咱有话好好说不行吗”
韩竹死死抓着韩亦真的双手,闻言不停点头,他也吓出了一身老汗,一屋子的珍稀宝贝呀,随便砸个几样他都会心疼好几年,幸好自己及时拦住了女儿。
于是韩竹在心疼满屋子宝贝的心理下,竟然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就是,真儿啊,方贤侄说的很有道理,实在要打,你们出去打,别把老夫书房的东西摔坏了”
“对对对啊”
方铮闻言傻眼了,这这老头说的是人话吗
本来对韩老头印象挺好的,这会儿方铮只觉得韩家特可恨,从老到小,没一个正常的。
“噗嗤”
刚才对方铮怒目而视的韩亦真,见到方铮目瞪口呆的表情后,不知怎的,忽然笑了起来,俏脸还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儿,现在一笑,便如同雨后梨花,分外惹人怜惜。
方铮看着韩亦真的笑颜,神情不由一呆,目光渐渐痴迷起来。
韩亦真见方铮一脸色相,忙将笑脸一收,极其嫌恶的哼了一声,俏脸很快便板了起来。
韩竹见女儿终于恢复了冷静,不由放了心,松开了手,然后望着方铮讪讪地笑道:“呵呵,老夫教女无方,令贤侄看笑话了。实在惭愧得紧。”
深呼吸了几口气,韩亦真这时完全恢复了常态,理智又开始支配她的行为。
她与方铮之间仇恨再大,此时也不能得罪他,方铮是钦差,据说在京城权倾朝野,他要收拾整个江南的世家或许不可能,可若单只收拾韩家,想必不会太难,更何况在方铮心里,也许韩家还与江南税案有所牵连,自己则更需冷静行事了。
“方大人,民女刚才失态了,多有得罪,还请大人莫与民女计较。”
忍着对方铮的憎恨和厌恶,韩亦真盈盈向他裣衽为礼,仿佛完全忘了刚才的“调戏”和“春宫图”的事情。
方铮惊疑不定的看了看她,小心翼翼道:“跟你计较倒不必,可是你待会儿不会又失态吧第一次可以称之为失态,第二次应该叫发疯了”
唰
韩亦真直欲杀人的目光狠狠瞪向他,面上带着迷人的笑容,可口气却显得咬牙切齿:“大人多虑了,民女怎敢再冒犯大人”
方铮瞧着她的笑容,不由自主的抖了抖身子。
妈的这娘们儿笑得真瘆人莫非她又打算“失态”
方铮扭过头看也不看她,虽然没说一句话,可他隐秘的撇嘴表情不幸又被韩亦真看到,韩亦真芳心暗怒,又一次悄悄握紧了拳头
韩竹见二人不再争执,终于松了口气,于是呵呵笑道:“小小误会,说开了就没事,呵呵,贤侄受惊了。”
方铮瞟了韩亦真一眼,不怀好意的笑了笑,小娘们儿,哪天我也让你受惊,不,受精
回到正题,韩竹正色道:“贤侄,老夫今日请你来此,有件事必须向贤侄说清楚。贤侄追查江南税案,京中却有不少传闻,说江南的世家与税案大有牵连,此言或许不假,可老夫今日要跟你说明的便是,我韩家与税案并无一丝一毫的关系,若贤侄心有怀疑,尽管去查,只望你能秉公办理,明察秋毫”
方铮眨眨眼,笑道:“韩世伯言重了,京城人怎么说我不必理会,我只相信我看到的。我初至江南,很多事情都没弄懂,查案嘛,总得慢慢来才是,我当然愿意相信韩家是清白的,可凡事要查过之后,我才好下结论,不枉不纵是办案的原则,皇上托付我如此重要的事情,我也不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韩世伯您说呢”
韩竹神情一凝,飞快的与韩亦真交换了一下眼神。
方铮这番话意思却表达得很清楚:你韩家与税案有没有牵连,京城的流言说了不算,你韩家家主说了也不算,谁说了算方大钦差亲自调查过后,由他说了算。
方铮这番话说得很圆滑,既没得罪人,也没妄下定论,如同打官腔一般,看似说了一大堆,可你仔细一寻摸,这番话里一点实质性内容都没有,说了等于没说。
韩竹与韩亦真对望一眼,神情皆有几分无奈。遇上这么个官场小油子,他们能怎么办总不能掐着他的脖子,逼着他相信韩家无辜吧
方铮心里也有些奇怪,韩家家主怎么会想到自己怀疑他们呢深知此案很是棘手,下江南后,他怀疑谁,相信谁,心中自然有数,却从未与任何人提过,韩家这莫名其妙的担心打哪儿来的
韩亦真看了韩竹一眼,美目中掠过几分犹豫,她咬了咬嘴唇,思索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道:“方大人,税案一事韩家确实是清白的,你若不信,我们也没办法。为了助大人早日查清此案,我韩家愿助大人一臂之力,以示韩家的诚意和清白”
方铮瞟了韩亦真一眼,笑道:“韩家愿伸手相助,那是再好不过了,不知韩小姐所说的一臂之力,是指哪方面”
韩亦真再次看了看韩竹,犹豫了半晌,幽幽叹了口气,秀眉深深蹙起,开口道:“方大人,此案若大人暂无线索,韩家或许可以帮大人找一个突破口”
为了家族,当弃子时,便须弃子,与韩家上下近千条人命比起来,父亲与李世叔的数十年交情,显得多么苍白无力
“什么突破口”
“苏州知府”
“真儿闭嘴你要逼老夫做那不义之人么”韩竹大怒,拍案而起。
韩亦真毫不退缩的盯着韩竹,淡淡道:“难道爹就忍心我韩家上下千条人命为李世叔陪葬忍心见我江南韩家从此在这世上除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