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铮小心翼翼的抬头看了韩竹一眼,试探道:“留句什么话亦真妹妹辛苦了”
韩竹端起茶盏轻轻啜了口茶,慢悠悠道:“贤侄,这种事情你若再装傻充愣,可就失了厚道了”
我本来就不是个厚道人
“小侄喜欢的是男人”
“嗯”
妈的老头儿挺不好糊弄
方铮唉声叹气道:“韩世伯,不是小侄不答应呀,令嫒出身世家,貌美聪慧,大方得体”
屏风后的韩亦真听着方铮的夸赞,俏脸浮现出一抹嫣红,芳心高兴得如同喝了醇酒一般,整个人有些晕乎乎了。
“你这冤家,总算知道人家的好”
可谁知方铮话锋一转,接着道:“正因如此,我才不敢娶她呀”
韩亦真闻言芳心猛地往下一沉,嫣红的俏脸迅速变得苍白无比,一双纤细的小手死死攥住衣角,微微发抖。
韩竹皱了皱眉,沉声道:“为何不敢娶她”
方铮叹气道:“我家已有正妻,令嫒乃世家之女,如何肯屈居人下再说我家那正妻,呃,行事颇为豪迈,令嫒乃文静之人,嫁入方家怕是会郁郁寡欢,小侄何忍害她”
韩竹目光闪动,不知在想些什么,沉吟半晌,道:“贤侄,你说的这些都不重要,老夫且问你一句,是否钟意小女”
方铮迟疑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令嫒美若天仙,性子恬静,小侄当然喜欢”
屏风后的韩亦真闻言,刚刚下沉的芳心顿时青云直上,出身世家的大家闺秀,今日却因方铮的三言两语而弄得芳心几上几下,似悲还喜,完全不复韩家掌舵之时的精明果敢。
方铮顿了顿,随即神色变得正经起来,一本正经道:“正是因为喜欢她而又不能娶她,所以小侄只能远远的望着,把她当作心中的女神一样高高供起,不敢对她有一丝一毫的亵渎,小侄是个作风正派的人,一向严于律己,做不来那始乱终弃的无耻之事”
韩竹被方铮这番大义凛然的话说得两眼发直,张大了嘴久久不能言语。
屏风后的韩亦真羞恼的紧紧咬了咬下唇,俏面随即又浮上了几分嫣红,不过这次是被气的。
这该死的登徒子当初在徐集镇的客栈,对我那般轻薄,我这清白的女儿之躯被你上下其手摸了个遍,如今你却装出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与我父亲说什么“作风正派”,这世上有你这样的“作风正派”吗你这不是始乱终弃是什么
“你你说谎”
韩亦真再也忍不住芳心的恼怒,步履轻盈的从屏风后转了出来,珠泪涟涟的指着方铮,气苦道:“你你这无耻的混蛋你你简直是禽兽不如”
方铮见韩亦真突然出现,不由一惊,又听她骂自己禽兽不如,方铮眉毛一竖,便待发怒,后来一想,在徐集镇的客栈里对她上下摸了个遍,却仍未与她发生任何实质性的关系,此等被万千采花贼鄙视唾弃的行径,果然是禽兽不如
想到这里,方铮幽幽叹了口气,颓然的低下头,显得很气短。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办了她才是,做个禽兽总比禽兽不如要好上许多吧
我对女人还是太矜持了,教训呐
韩亦真指着方铮嘤嘤哭泣,方铮在一旁垂头丧气,韩竹见这对小儿女如此纠缠之状,不由大吃一惊,急忙站起身问道:“真儿,他他对你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了”
方铮吓得浑身一哆嗦,结巴道:“韩世伯您,您可别乱说话,会死人的我我和你女儿清白得像新鲜豆腐”
“是吗那我女儿为何哭得如此伤心”韩竹花白的眉毛向下沉了沉,散发出几分不怒自威的气势。
“其实我也想跟她不清白来着,这不是最近太忙,没来得及嘛”方铮小声咕哝道。
韩亦真猛一扬头,露出梨花带雨的绝美面庞,指着方铮怒道:“你你还说你你在徐集镇对我对我那般轻薄,莫非你不记得了”
气恼之下,韩亦真顾不得父亲在旁,将那羞人的丑事说了出来,本是一腔深情对他,可这混蛋却弃之如敝屣,女子最重名节,怎能容得这混蛋始乱终弃这教她一清白女儿家情何以堪
“轻薄”韩竹倒抽一口凉气,像望着仇人般死死盯着方铮。
整个前堂陷入一片死一般的静默。
良久。
韩竹跺了跺脚,转身便往外走。
方铮回过神,浑身一抖,急忙拉住韩竹的手,用变了调的声音尖声道:“韩世伯,您干嘛去”
“还能干嘛老夫给你父亲写信去,赶紧把事儿办了不然将来我那外孙出世却无名无分,我韩家岂不沦为江南世家之笑柄”
“外孙”方铮一呆,接着嚎啕大哭道:“韩世伯您冷静啊事情不是您想的那样我还没来得及怎么地呢,您哪来的外孙韩世伯,韩世伯您别走呀”
“我只是摸了几下而已,摸几下是摸不出外孙来的,您有空的话,小侄给您补习一下生理知识”
韩竹充耳不闻,急匆匆的翩然远去
静谧的山谷内,泰王双手枕头,躺在一铺干草上,望着夜空的繁星,呆呆出神。
周围虫鸣蛙叫,还有一群闪着黯淡幽光的萤火虫在飞舞。
这是伏牛山的一处山洞,是他用来藏兵练兵的地方,此刻他便躺在山洞的洞口,平日衣着光鲜,最注仪容的他,此时早已不复以前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反而一身邋遢的灰袍,毫无讲究的躺在干草堆里,像个穷途末路的乞丐。
他败了,败得灰头土脸,甚至还不如那轰轰烈烈起兵谋反篡位的太子。
自己到底败在哪里泰王想了许久,终于找到了答案。
他败在太过自信,当自信变成一种超过自身能力的狂妄时,失败便在所难免。
仰望星空,泰王自嘲般笑了。
多少人曾说,莫以成败论英雄,由他今日之处境观之,这句话必是胜利者站在高处,语带倨傲和施舍说出来的。
败就是败了,无话可说,苦练多年的八万精兵,扬州城下一战,竟死伤六万余,余者一万多人惶惶不知所终,如今他身后的山洞内只剩下紧跟着他的五千亲军,士气颓废的躲在山洞里耗费着时光。
这就是失败的滋味,苦涩难咽,却不得不咽。自古成王败寇,此刻的方铮和冯仇刀,想必还在扬州城里大肆庆祝属于他们的胜利吧
方铮,千算万算,我还是太小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