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朝我笑,她说:“你看,我经常笑我妈傻,其实,我这辈子,也只了一个人而已。”
她说:“肖林,我知道你想劝我什么,我知道这世界很美好,还有无数漂亮的人,优秀的人,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上别人了。”
她说:“这不是犯贱,这也不是专情,但是我这辈子的感情,真的就够我一个人而已。”
她说:“肖林,我的故事已经完了。”
“再走下去,不过是无数的陌生人,不过是无数次的擦肩而过,一个人走到老。那样的人生,不是我想要的。但是我的孩子,他的故事还没开始,他会遇到很多人,会有他的精彩他的恋,是我带他来这世上,我不会让他的人生,还没开始就断送在我手上。”
“我给不了他健康的身体,我也可能不能陪着他长大,但我至少能把他生下来。”
这个女人,她有着我见过的最坚强的灵魂,穿过我见过的最热烈的火红。但现在,她在恳求我。
她的手搭在我手掌里,纤细骨骼,冰凉皮肤,她的脚浮肿,嘴唇苍白,面容这样憔悴。她从五个月前就开始戒烟戒酒。
她说:“对不起,我知道你心软,我不该说这样的话,但是我不能让我妈知道我的事,你是我最好的朋友”
她看着我,眼睛里写满哀求。
她说:“肖林,你能不能陪我走这最后一程”
她说可能,说大概,但是她的主治医师告诉我,她心脏完全无法负荷怀孕的重担,绝不可能顺产,能撑到现在八个月,已经是极限。
她的剖腹产手术安排在明天早上,医生让我签手术同意书,上面写手术中猝死概率在百分之五十左右,心脏衰竭可能性百分之七十,无数可能的并发症看得我万念俱灰。
她瞒着我,瞒着所有人,瞒到今天,竟然还要我看着她去送死。
我站在医院走廊里,忽然很想打个电话问问景天翔:你知不知道,你想娶的那个女人快死了。
但我不会打这个电话。
我要等。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等到最残酷的事实都降临,等到一点挽回的可能都没有。然后,我不露出一点恶意,不带一点谴责,走到景天翔面前,用最轻巧、最平淡的声音,告诉他这个消息。
我总算明白,凌蓝秋为什么惩罚了所有的人,却留着景天翔。
他二十二岁就认识她,求婚五次,成功一次,他计划的蜜月,是周游欧洲,他办公室放着她照片,手机里还存着她号码,去年公司年会,他说这辈子最高兴的,就是能娶到她。
他今年三十七岁。
他一辈子能上几个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只恨女子由来心眼浅,平白便点缀了众生,抬举了男人。
114名字
凌蓝秋明天就要手术。
晚上我给这女人陪床,睡在她床对面的沙发床上,陪她聊天。
撇去工作上的事不说,我和凌蓝秋的价值观其实很接近。
都是活在这圈子里的人,脏的乱的都见过,最下作的手段,欲望和利益。耀眼的也见过,最美的锦衣华服,最完美的皮囊,鲜花锦簇,烈火烹油,台前灯光璀璨,观众喧哗沸反盈天,珠光宝气,万千风光。
记得那天在关永平家,她劝我找个男模,说只要我招招手,有的是漂亮又懂事的面孔,曲意奉承,任我挑选。
其实是开玩笑。
她知道我想要什么,我也知道她想要什么。
不过是一份真感情,不过是一个人,是自己喜欢的,英俊或者不英俊的,能比肩站在自己身边的,偶尔累了,能依靠一下,到了下雪天里,能互相扶持着,走过乐综大楼前面那一段结了冰的,滑溜的水泥路。
可惜,这圈子里,有最漂亮的衣服,最美的人,最完善的计谋,最识时务的奉承。却惟独没有一份真感情。
聂行秋痴情又怎样呢郁蓝态度高贵又怎么样呢周子翔那样看得开又怎么样呢米林那样圆满又怎么样呢
凌蓝秋这样长久又怎么样呢
我这样机关算尽,又怎么样呢
从一开始,就错了。
我活在这个圈子里,却一心想要这个圈子里没有的东西,缘木求鱼,下场才这样可悲。
以前我看不起聂家那对双胞胎,觉得他们私生活混乱,醉生梦死。
今天才知道,能醉生梦死,也是一种本事。
这圈子里有最奢侈的享受,香车美人,繁华舞会,只要有个人对着你笑,口口声声说着,管他是不是真的呢先享受了当下,人生百年,能享受一天就享受一天,能醉一天就醉一天,酒醒后的事,就留到酒醒后再想。
但我偏偏做不到。
凌蓝秋心脏负荷大,呼吸有点吃力,不像以往言辞锋利,一刀刀戳到人心里来。
现在的她,是绕指柔的丝,然而这丝最终也是钢丝,偶然一句话,勒得人心口疼。
柔和的景观灯里,她低声说:“肖林,我在给孩子想名字”
“你准备给他起什么名字”
“按我以前的脾气,就给他叫凌寒,”她顿了一顿,喘了口气,才低声说:“但是这名字,寓意太孤寂了。”
出生就有可能失去母亲的小孩,童年如何不孤寂
“你想让我给他起名字”我在沙发床上翻了个身,也许是这异乡夜晚太寒冷,我竟然从骨子里透出一股寒意来。
“你不是中文系出身吗大才子”她轻声笑着,拿话来激我:“怎么,一个名字都不会起”
我从床上翻身起来,穿上拖鞋,走到凌蓝秋床边。
我蹲了下来。
她的床头灯灯光柔和,照得她面孔都这样温柔,她侧脸靠在枕头上,从未有过的温和。
“听着,凌蓝秋。”我直视着她眼睛,告诉她:“别指望我给你养儿子,我没耐心,脾气坏,你要是敢扔下你儿子不管,我绝对把他送到孤儿院去。你想要给你儿子个名字,就自己给他起,你想要你儿子开开心心长大,就好好活下来,别整天琢磨着去送死。你安排得再妥善,总不能再给他安排一个亲妈。”
凌蓝秋笑了起来。
“肖林,我也不想死”她的手放在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眼神这样温柔:“但是,别说只是一个可能,就算有人告诉我,我要拿自己的命,才能换他的命,我还是会毫不犹豫地把宝宝生下来。”
“我不懂”
“你不用懂,”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你又不是女人。”
我一辈子不懂女人。
这种生物,温柔的时候,能让你整颗心都软下来,傻起来的时候,你就算把事实全摆在她面前她都视而不见,让你恨不能敲开她脑袋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但是等到她们整整狠下心来的时候,谁也没有她们狠绝。
她们很脆弱,把自己瘦得风吹就倒,天冷也难受,感冒也难受,和朋友闹别扭也难受,和男友吵架也难受。
但是,她们坚强起来的时候,却比这世界上全部的男人都来得有担当,她们能承受你无法想象的苦难,然后笑得云淡风轻。
最让人费解的是,她们这些完全矛盾的方面,完全没有规律可言。
“前几天我录了个视频,”她低声说:“如果孩子问你,他妈妈是谁,你就让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