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口气。方应物一边感慨,一边没忘了察言观色。见此暗想,仿佛有门儿
如此方应物仿佛拉起家常,循循善诱的问道:“贵寺是何时所建是如何建起来的”
圆通老和尚答道:“蔽寺渊源甚久。不过文皇帝起兵靖难时候荒废了,后由上代住持在荒野中重建庙宇。至今五十年了。”
方应物漫不经心的问道:“荒野之中重建可有田宅地契否”
圆通老和尚一时语塞,当初靖难时北平城外兵荒马乱、十室九空,后来兵事结束,上一代老住持随便在村居田间寻了块空地建起寺庙。先来先得,又不曾买卖过,也没占了别人地方,哪有什么地契
但老和尚转念一想,莫非这县太爷有意示好。要给报国寺办一张地契文书那样寺庙土地就是铁板钉钉的永产了,倒也是好事。
如此老和尚“阿弥陀佛”一声,坦然答道:“多年来蔽寺一直据此,实未见用到过地契。”
“哦。”方知县两眼望天,想了片刻,又开口道:“常人都知道,崇文门地处要津。九门之中最富,其实我宛平县宣武门这边也不是不能聚财。”
圆通老和尚本来也算是老于世故的人,但现在也彻底糊涂了,浑然不明县太爷到底想说什么这话题也太跳脱了罢
方应物没有在意老和尚的态度,自顾自道:“据本官眼中所看,贵寺地处宣武门外。濒临要道,南边直隶、西边山西的商旅之人从陆路入京,少不得也要从旁边过路。”
老和尚更糊涂了,难道这方知县想叫报国寺设卡收税那可真是阿弥了个陀佛佛祖在上,干还是不干
“本县财赋窘困。一直入不敷出,亏空实在不小。故而必须要有开源之举。故而本官方才想了个打算,征收贵寺土地并在此设立集市,县衙收取税银,或可稍稍弥补亏空”
什么圆通老和尚大吃一惊,绕了半天圈子,不是要替报国寺办好事,而是打算征占报国寺的土地,然后借此地赚钱
难怪刚才县太爷旁敲侧击的打听有没有地契若没有地契,那就是拳头说了算的,谁拳头大谁就能占住时常听说农家开垦荒地后,但却被权贵侵占沦为佃户,没想到类似的事情也要发生在本寺
老和尚气得直哆嗦,质问道:“施主这如何可以”
方应物站了起来,伸个懒腰道:“这有什么不可以,你脚底下不是大明的公地么而且本官并不是找你商量来的,明天就派人前来丈量土地,然后就要拆掉庙宇,另外动工”
说完方知县便挥挥袖子,带着随从离开了报国寺,只留下四名衙役继续在此监视,免得那性闲法师又消失跑路。
圆通住持直愣愣的目送县太爷离开,原以为性闲徒弟真实身份暴露,本寺要鸡犬升天了,却没想到招来如此一个祸害难怪常言道,破家知县灭门知府
方知县边走边对娄天化道:“明日叫县衙工房小吏带几个工匠,来这边丈量一下屋舍土地。”
娄天化一边记下,一边忧心忡忡的说:“东主打算翻修寺庙么想法是好的,但县库里没这份余钱了。”
方应物斜看娄天化一眼道:“谁说要翻修是要拆庙”
娄天化闻言简直比圆通住持还要吃惊,出声叫道:“这使不得太后的幼弟不是在庙里么东主为何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方应物冷哼一声,“如果这性闲法师真去找太后告本官的状,那就好了拆一个破庙算什么大事”
娄天化惊愕之后细细一想确实有几分道理,这东主做事真是不拘一格天马行空的别出心裁
回到县衙,已经是午后。方应物见了见各房小吏,在后堂处置了几桩紧急公务,便看到张贵匆匆忙忙的进了堂中。再细看,却见张班头衣冠不整,脸面很清晰的有一片红肿,隐隐约约还有几道印记。
张贵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鬼哭狼嚎的叫道:“大老爷要为小的做主啊”方应物皱皱眉头喝道:“张差役起来说话究竟有什么事”
“今日早间,小的奉命去永平伯府送传票。到了那里,却被府里管事朝着小的脸面打了两个巴掌,并一通乱棍赶了出来”
方应物并不吃惊,这事儿再正常不过了,便又问道:“那传票呢”
“传票被当场撕得粉碎。”张班头忽然感到很委屈,自己勇于公事挨了打,县大老爷却只管问传票,也太不体恤忠心耿耿的心腹下属了忍不住又嚎了一声:“大老爷要为小的做主”
方应物挥挥手道:“知道了这就为你做主,你先去将在衙的差役都点齐聚集起来”
s:今天有事,下一章晚上12点前能写完就发,写不完明天凌晨起床补完发。
第三百八十七章 火爆大事件
方知县一声令下,张贵在衙中吆喝一番,宛平县县衙紧急动员起来,顷刻之间聚集了百余各色衙役、差役,聚集在大堂到大门之间的空地上。除去在外办公事的和看守牢狱的,基本都到齐了。
方知县对此效率很满意,上任以来处处刻意的树立权威,效果还是不错的。又略略检视了一遍,方知县斥退老弱病残,只留下了六七十个看起来健壮的,并下令道:“尔等带上手中家什,随本官出发”
以心腹自居、在旁边狐假虎威张贵瞪大了眼睛,难道县尊大老爷为了替他出气,打算亲自带着强壮人马去找永平伯府火并
想及此,张班头登时热泪盈眶,他做衙役二十年,没有见过这么讲义气的县太爷一个字,仁义
张班头擦去热泪,心情激动的与大队人马出了县衙大门,然后见到前面开道的人折向东去,便忍不住小跑到县尊大轿子旁边,小声禀报道:“大老爷路错了,路错了”
轿帘从内掀开,方知县犹疑的问道:“什么路错了”张贵殷勤的指着西边道:“永平伯府在县衙西边,不该向东去”
“你有毛病啊”方知县呵斥一声,便放下帘子,不再与张班头说话。
却说县衙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向东去,没走多久便远远地望见了钟鼓楼,又折向北,过河进入了一条宽敞斜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