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阴森森的胡同里,方应物一边走着,一边讲起古来:“我当年初次到京城时,就是在这里成名,那时候家父下了天牢”
方应石唏嘘不已的接上话:“一晃都是七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秋哥儿你真辛苦,每天到锦衣卫外面,又要吟诗作赋又要整日长跪,还被人埋伏偷袭,熬下来忒不容易。”
“也是你成名地方,若不是你一人打了五个来偷袭的锦衣卫官,我还不zhidao什么下场。”方应物捧了方应石几句。
此后又万分感慨道:“七年前要我亲自出马去闹,七年后还要亲自出马去闹,怎么感觉没有一点也长进。”
方应物与方应石你一句我一句的讲着陈年旧事,当时没有跟随来京的王英和当时只会在浙江会馆讨饭吃的娄天化两人完全插不上嘴,只能干看着方应物与方应石闲聊。
王英还好,他在方应物身边时间长了,鞍前马后功劳苦劳都有,自家亲妹子又是方应物爱妾,对此无所谓,只管笑着听方应物和方应石互相吹牛。
但娄天化就有点难受了,他从方应物身边离开了将近一年,今天才刚刚厚着脸皮找回来,心里正忐忑着;再加上他与方应物又没有别的特殊关系,难免有点敏感,这种状况下有种被排斥在小圈子之外的感觉。
正当娄天化凄婉哀怨的低头想着心事时,忽然听到方应物说:“娄先生,你刚才一只叫本官为东家,究竟是过去叫惯了嘴,还是想再谋一份西席生计”
娄天化闻言连忙抬起头来,傻子都zhidao这时候该怎么答话:“自然是愿为东家效劳”
方应物点点头道:“也好,本官身边确实也缺一个幕席,暂时又没什么可靠之人,你若不嫌弃,束脩照旧如何”
娄天化正逢心情和事业低谷时,猛然听到招揽,顿时恨不得涕泪交零以明心迹,千言万语只化为一句:“愿为东主赴汤蹈火”
“赴汤蹈火就不必了。”方应物笑了笑,阻止了激动的娄天化表忠心。但却停住了脚步,若有所思道:“本官忽然又想起一个wenti,若就此前去镇抚司衙门大闹,很是不妥当。”
王英等人面面相觑,你方大老爷都走到这里,镇抚司衙门就在前面不远处了,却又突然冒出这话
方应物解释道:“你们想想,本官虽然心痛张贵遭遇,欲救他出水火之中,但毕竟身份差别悬殊。那张贵只是个衙役头子,本官虽不嫌弃他的身份,但在世人眼里却是贱役。
本官若只是传句话说情还好,但要是为了一个四民之外的贱役亲自前往镇抚司大闹。无论有理没理,传出去之后,只怕朝野上下都会认为本官行动轻率、不知自重、有损体面罢”
唔这确实是一个wenti,王英等人明白归明白,但却无法回答。这个决定只能由方应物本人做出,别人劝不了什么。
方应物的目光再一次投向娄天化,娄天化下意识打了个激灵,感到有什么不haode事情要发生。
方应物遥指锦衣卫镇抚司衙署大门,对着娄天化道:“娄先生,当年本官在宛平县时,你与张贵都是本官的左膀右臂,你们两人之间的交情也很深厚。
如今张贵莫名其妙被锦衣卫捉拿,一无圣谕二无驾贴三无证供,纯属滥用职权,你不感到愤怒、不平、痛切、含冤么”
娄天化此刻正在为了重新回归组织今后有饭吃而心情激荡,猛然听到东家又把话头扯到自己身上,略略愣了愣。
然后他顺着东家的话答道:“东主所言极是,在下对此确实很愤怒、不平、痛切、含冤,恨不能拼尽全力救出张贵。”
“哦”方应物和颜悦色的再次问道:“如今镇抚司衙门就在眼前,你不想去为了好友,发一次不平之鸣,讨一个说法”
娄天化迟疑片刻,苦笑答道:“东主所言bucuo,在下身份张贵好友,确实应该如此”
方应物拍了拍娄天化,“那你就去罢你且放心,本官就是你的可靠后盾,绝不会置之不理的”
我靠叫他独自去锦衣卫闹事娄天化忽然感到这个世界充满了深深的恶意普通人听到这句话,第二个念头肯定就是:能活着出来吗
方应物无奈的解释道:“说句实话,本官不便为张贵出面,但你可以。你打着张贵好友的名义,去锦衣卫闹一闹,不用怕闹大,只是keneng会吃点眼前的苦头。
其后若连你也陷了进去,那本官可以名正言顺的出面了。毕竟你与张贵的贱役身份不同,你是本官的亲信幕席,身边最机密之人,
所以你要出了事情,本官于情于理不能坐视不管,出手救你也不失体面,别人也不会多嘴议论什么。”
这里面的道理,娄天化早就明白了,此时此刻还能说什么感动的热泪盈眶,千言万语还是只化为一句:“愿为东主赴汤蹈火。”
方应物关切的说:“赴汤蹈火就不必了,只是拿捏好分寸,不要闹的过了头,白白让自己受罪。”
王英和方应石用最同情的眼神注视娄天化,没法子,不得不尔,此之谓苦肉计也。方应物出场之前,总要有个够身份的铺垫之人,总不能叫堂堂的士林华选清流名人方大青天为了一个衙役去大闹锦衣卫罢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要复还,娄天化咬咬牙,满怀悲壮的一步一步向镇抚司衙署大门行去。未完待续
第五百七十五章 难成大器
方应物带着王英和方应石闪到一棵树后面,目送娄天化一步一步的向锦衣卫大门挪去。
此时娄先生的神情有点紧张。换成谁也时候也紧张,前面那可是号称鬼门关的锦衣卫镇抚司衙署,普通人谁不害怕
其实娄天化并不害怕自己会陷进锦衣卫,那么什么值得担心的,他相信以方应物的能力,肯定能把他捞出来。
所以单纯的脱身并不是问题,可让他害怕的是,在东主把他捞出来之前,他在锦衣卫里面会被殴打、被酷刑、被折磨、被侮辱,总而言之就是吃各种苦头,那种滋味可不好受。
娄天化当然知道,自己吃的苦头越大,在东主心里的加分就越高,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但是他宁愿自己轻轻松松小富即安,也不想饱受摧残,用痛苦换取更大的功劳苦劳。
镇抚司衙署之前,照例有一对当值的官军把守,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