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绍衡不是很赞同,“何需那么辛苦,触目皆是盔甲战马,无趣得很。”
叶昔昭当然无从认可他的说法,坚持道:“就要去。”
虞绍衡也就微笑颔首,“那好,随你就是。仔细着自己的身体。”
“嗯,放心。”
送行的事就这样定了下来。
翌日,虞绍衡麾下大军离开承远王封地,经隆城,挥师南下去往京城。
叶昔昭与乔安一起登上城楼远眺。
在叶昔昭的想象中,那是循序行走的军容整肃的一幅画面。亲眼见到之后,才知所见所闻与想象是天差地别。
的确是军容整肃,可是这支队伍散发着无尽的锐气、杀气,每个人都带着必胜的骁悍自信,令人几乎不敢直视。
迎风招展的旌旗上,一个“虞”字分外醒目。
他们似是绵延无尽的黑色潮水,穿过隆城北城门,一路向南。
万千军马之中,虞绍衡依然是最夺目的存在。
他身披盔甲,一骑黑色战马,周身焕发的气息,皆是上位者的霸气、冷峻、从容、自信。
因为相距甚远,叶昔昭无从清晰地看到他的神色。只是分外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气息唯有征战带来的荣辱、生死、胜败。
荣、生、胜是属于他的,其余的,是别人要消受的。
没有缘由,她就是确信这一点。
他不再是她的枕边人,他是平定天下的将军,黎民百姓心中的英雄俊杰。
行至城门外,虞绍衡带住战马,回眸遥遥望向城楼。
他只能看到她的身影,只能隐约感觉到她对他的信心。
她眯了眸子,明知他看不分明,还是予以信任的笑容。
极速行军途中,虞绍衡收到了叶昔昭的来信。
信纸上唯有四个字:
以君为荣
87
深冬的京城,严寒之下,满城肃杀之气。
虞绍筠奉召进入养心殿。
钟离烨坐在龙书案后,手边没有奏折,只有一杯美酒,对着的是一盘棋局。
这情形,虞绍筠已屡见不鲜。
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时候的男人,总是分外引人。
她不由想起了她的大哥,也是这样,遇到棘手之事的时候,长长自己与自己对弈。
有些时候,帝王、治世良将的差别只在于出身,而非才能。自然,她也必须承认,这帝王慧眼识珠用人不疑,亦是诸多帝王不能有的胸怀。
她趋近龙书案,站定身形,屈膝行礼。
“免了。”钟离烨眼睑未抬,唇角却已完成微笑的弧度,饮尽杯中酒之后又道,“过来,斟酒。”
虞绍筠恭声称是,斟酒时却道;“皇上还未用膳吧”
钟离烨漫声道:“不急。”
“臣妾晓得。”虞绍筠款款笑道,“只是今日臣妾无事,做了几道菜”
“哦”钟离烨看向她,目光中闪过一丝意外,着实没想到她也肯下厨。
虞绍筠笑容中多了一份娇嗔,“臣妾怎么敢欺骗皇上。”见钟离烨似乎很有些兴趣,便顺势道,“皇上若是不嫌弃,臣妾命人将饭菜送来可好”
钟离烨稍一沉吟,“不必,朕与你回宫享用便是。”
虞绍筠笑着谢恩。
饭菜一道道摆上桌案,钟离烨兴致盎然地逐一品尝,连连颔首称赞。
虞绍筠挂着笑,给他盛了一小碗龙井竹荪,“皇上不嫌弃就好。”
“你是愈发贤惠了。”钟离烨的笑意自心底蔓延至眼底、唇畔,“何时学得一手好厨艺”
虞绍筠笑着落座,“不瞒皇上,是在闺中时与臣妾大嫂学的。”事实自然不是,她与叶昔昭学的有限,如今精通厨艺,是下了决心要讨得皇上更多的好感,才与小厨房里的人学来的。
虞绍衡之妻。那窈窕的绝色佳人的身影、容貌在钟离烨心头闪现,再想起她远去薄暮岛,他语声无形中多了一份歉意,“这情形下,委屈了她。”
虞绍筠将他神色尽数捕捉到眼中,不安地道:“看看,臣妾是据实回禀,倒惹得皇上不快了。”
钟离烨宽和一笑,“本就是朕亏欠了你们虞家。”
虞绍筠听了这话,终于心安几分。
“永平侯已经率兵赶往京城,这一番动荡,很快就结束了。”
你的动荡,近在咫尺的危险很快就会被排除,可是她兄长的动荡却刚到一半,她身怀有孕的嫂嫂的苦难也知道中途。虞绍筠满心寒凉,脸上的笑容却是愈发真诚璀璨。
她所有的泪水,如今都已化作了笑容。
夜间,钟离烨歇在了虞绍筠宫里。
虞绍筠沐浴之后,返回寝殿之前,喝下了一碗汤药,将空碗递回到宫女手里的时候,忍不住轻声问道:“果真是能快些怀胎的良方为何到现在还不见效”
宫女恭声提醒道:“娘娘服药至今,也不过半月左右。”
虞绍筠想了想,笑了。的确是她太心急了。
可她又是不能不心急的。
皇上十之七八的寄望,在她兄长身上,剩余的一二分就要分在别人身上了。
平定西域、南疆的叛军,她兄长乏术,届时只能兼顾一处,那么剩余的一处,皇上就要指望镇国将军秦安槐了最重要的是,秦安槐之女是如今与她地位不相上下的淑妃。
钟离烨就是无意,也会去淑妃宫中就寝他已经在这么做了。
她的确是不屑于为一个她心底抵触、对女人的认知唯有利用的男子怀胎生子,可是在宫中,诞下儿女才能稳固地位,到了今时今日,也只有认命了。
她想,哪怕孩子保不住,只需要有这么个喜事发生,也已足够了。
她是一日一日变得残忍冷酷了,而这份残忍冷酷,对自己尤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