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更惊人的事情还在后面,那壮汉刚跑上回廊,后头三个身材矮小戴着法式钢盔的桂军就跟着追上了回廊,最前面那个小个子尤其凶狠,一个鱼跃就抱住了东北军脚踝,东北军一个趔趄摔在了地上,后面两个桂军冲上来骑到那东北军身上就是一通胖揍,而且拳拳到肉、平平作响,打得可着实不轻,那东北军愣没还手,只是架着两手护住脑袋,任由三个桂军拳打脚踢。
徐十九实在看不过,上前劝止道:“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干吗要动手”
见中央军出面干预,而且还是个扛着上校军衔的高级军官,那几个桂军不敢造次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站了起来,身材最矮小那个桂军临起身还在东北军的肥腚上狠踹了一脚,然后才咬牙切齿地对徐十九说道:“长官,他抢我们的馒头
徐十九这才注意到那东北军脸都往两边鼓出来一团,显然馒头被他塞嘴里还没来得及嚼啐咽下去,此时昆山城内的军粮供应肯定已经非常紧了,也难怪这几个桂军会因为区区几个馒头而大发雷霆了,要紧时候,一个馒头就是一条命哪
三个桂军骂骂咧咧地走了,那东北军也终于将嘴里的馒头咽下去,然后爬起来拍拍屁股走了,跟没事人似的,临走还美美地打了个饱呃,又伸手揉了揉肚子,一副吃饱喝足、万事不愁的满足表情。
徐十九不由笑了,这还真是个傻大个。
高慎行虽然没笑,嘴角也抽搐了两下。
穿过回廊,终于到了58师的临时师部,冯圣法正在打电话,脸上的神情看上去有些焦虑,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掉了,徐十九赶紧上前敬礼,冯圣法回头看到徐十九脸上才勉强露出一丝笑意,回了礼,又问道:“阿九,部队呢”
徐十九道:“14师的弟兄不让进城,在城外呢。”
冯圣法解释道:“阿九你别在意啊,石经4师师长陈烈兄也是迫不得已,昨天有一伙日军奸细混进城,在城内到处散布谣言、制造混乱,险些酿成大规模的哗变,14师费了不少力气才算平息事态,所以今天戒严了。
徐十九道:“部队在城外宿营这没问题,不过弟兄们已经一整天没吃东西了,弹药也所剩无几了,尤其急需82口径迫击炮弹,还有,最好能弄几口大锅,再整几口杀猪褪毛的大木桶,我想烧水给弟兄们泡个热水澡,解解乏。”
长时间、高强度作战或者行军之后,若能泡个热水澡无疑是极有好处的,不仅可以杀灭因为长时间不洗澡而滋生的细菌寄生虫,减小患病的机率,更可以极大缓解将士们的神经以及肌体,尽可能地恢复体力、精力。
“这些我都已准备好了,你待会就去军需处领取吧。”冯圣法满口答应下来,又叮嘱徐十九道,“部队在城外宿营,夜间一定要提高警惕,昨晚的骚乱虽然最终被平息,可隐藏在溃兵、难民中间的日军奸细并没有完全肃清,城外也有日军小股部队在夜间出没,你们务必当心。”
徐十九对这个倒是不担心,淡淡地说道:“我倒希望他们能来。”
冯圣法知道徐十九已经把这事放在心上,当下又道:“阿九,我等一会就要离开昆山前往苏州跟一七二旅汇合,长官部已下达命令,我们58师负责警戒苏州至吴江沿线,掩护主力后撤,十九大队休整后也要尽快赶去苏州。”
徐十九立刻听出了端倪,问道:“师座,苏州有危险
冯圣法看看左右无人,压低了声音说道:“日军第8师团已经逼近平望,守平望的部队已经弃城而逃,日军攻占平望后再挥师北向,一夜时间就能够杀到苏州城下。”说这话时冯圣法有些发苦,日军第18师团若真的北上,单凭七十四军两个残兵师又如何挡得住
徐十九却不以为然道:“师座,我倒是觉得日军第18师团不会北上苏州,松井石根这个老鬼子相对平庸,也保守,可从金山卫登陆的日军司令官的心却大着呢,如果我没有料错的话,他的最终目标是南京,而不是苏州。”
“真要像你说的这样,那也不是什么好事。”冯圣法叹息道,“日军第18师团若继续西进,我们七十四军固然可以得到一丝喘息之机,可正向无锡、南京撤退的主力部队就有可能被日本陆军和海军合围在南京附近,那就糟了。”
“那不是我们应该考虑的事情,不是么”徐十九说完向冯圣法敬了记军礼,然后转身去军需处领取军需物资了,领了军需物资又在收容站找了几架板车和十几个溃兵,其中就包括那个东北军傻大个,两百斤一袋的大米背身上就跟羽毛似的。
第4章再见佳兮
俞佳兮从手术室里出来,忽然感到一阵神情恍惚,扶着墙才免于摔倒。
如果徐十九就在她面前,只怕是要心疼得不行了,俞佳兮整个人已经瘦了一圈,眼眶陷下去,那双原本清澈明亮得让人不敢直视的美目里已经布满血丝,脸色看着也不好,看得出来她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就站着都能睡死过去。
俞佳兮却强撑着走向了下一个手术台,刚刚她才替一个伤兵做了截肢手术,那个伤兵的性命虽然保住了,可俞佳兮的情绪却低落到了极点,那个伤兵起先只是脚板被弹片划破了一点儿皮,若能及时得到救治,根本就用不着截肢。
而且这样的事情不止一例,从太仓撤到昆山不过短短五天时间,俞佳兮已经做了不下五十例截肢手术,其中有大半伤兵的伤势其实都很轻微,不是手背被滚烫的弹壳烫了下,就是脚底板划破了,其中有一个竟然是因为脚指甲蹭伤引发的感染。
如果在正常环境下,这些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伤,可在兵情如火的战场上,却很可能就是致命的,除了将士自己和他们这些医务人员,别人是很难想象将士在战场上究竟面临着怎样的困难,他们不仅要跟日寇殊死博杀,还要跟伤病苦苦缠斗,许多英勇的将士没有倒在日寇枪口下,却倒在了小小的伤口感染下。
但是,真正让俞佳兮情绪低落的却还不是这个。
那个伤兵虽然截了肢,却好歹保住了性命,可许多跟他差不多情形的将士却因为等不到救治就在绝望之中死去了,俞佳兮和几个军医冒着自己被感染的危险,直恨不得将一天二十四个小时都用到手术中去,可他们的时间毕竟是有限的,而等着手术的伤员却成千上万,更难的是,药品非常的匮乏,尤其是麻醉药。
俞佳兮已经很疲惫了,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但是,只要她一天还没有倒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