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谢谢你。”
可是却没有说谢什么。
因为彼此心知肚明。
谢谢你给予我的磨难,谢谢你所说的真相,谢谢你告诉我设计这一切的是你那话中分不清究竟是诚心诚意地感谢,还是快要凝聚成实质的仇恨和杀意。
“不谢。”
卢多维克冷笑一声。可叶清玄却依旧没有动,不顾黑影的拉扯和手腕上被勒出的血痕,只是看着他,好奇地问: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样的谢礼”
卢多维克最后看了他一眼,不耐烦地挥手:“如果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的话”
“――不论你准备了什么,我等着。”
叶清玄被拉扯了出去,脚步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卢多维克站在窗前,漠然地凝视着他被推上了囚车,紧接着,有披着黑衣的带剑教士走进了监狱的大门,拔剑,清理掉了所有还活着的东西。
也湮灭了最后的痕迹。
“终究是不堪造就啊”
卢多维克眯起眼睛,转身离去。
留下一片静寂。
而在残存的夕阳照耀下,落地窗之后的办公室里再无任何的声息。
只有餐桌旁边,那三张椅子,折射出最后的余光。
傍晚,古董店,有人推门而入。
白汐被门上的铃铛声惊醒了。
“有人么”
一个陌生的声音问。
这些日子里,白汐难得睡一个好觉,总是被噩梦惊醒,现在她正趴在店里的柜台上,难得地睡得正香。听到声音,便爆发了起床气,不耐烦地随手抄起了身旁的东西,满意地掂量了一下,然后砸了过去
“闭嘴”
沉重的纯银烛台破空而至,发出凄厉的呼啸,被来者惊险无比地接住,锋锐的尖钉险些戳破了眼睛。
“呃不好意思,看来我走错了。”
那来者讪讪地将烛台放下,尴尬地笑了笑,走了出去,可重新看了一遍招牌之后,又小心翼翼地推开门,将脑袋凑了进来:
“那位姑娘,我好像没走错啊,请问,赫尔墨斯在么”
被吵醒的白汐已经睡不着了,她从柜台上爬起来,擦了擦口水,呆呆地坐了半天之后才反应过来,揉了揉眼睛,看向来者。
那是一个风尘仆仆的男人,穿着一套好像很多年都没有洗过的脏衣服,已经看不出原本的色彩。
他的面目被宽毡帽挡着,明明藏在灯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却令人本能地感觉他应该长得柔和俊朗。
“你是哪位”白汐困惑地皱眉。
“一个老客户而已。”
客人干笑了两声,将背在肩膀上的破烂背包丢在了地上,搓着手,凑到壁炉旁边烤火:“这么长时间没有来,没想到圣城已经变成这一副鬼样,迷路了好长时间,真是冻死我了啊,对了,你就是白汐吧”
白汐歪头看着他:
“你认识我”
客人笑了,伸出脏兮兮的手,揉了一下她的头发,就像是长辈看到了可爱的小孩儿一样,温柔又慈爱。
“我听说过你,是个好姑娘啊。”
不知为何,白汐却不觉得厌恶,反而有些开心起来,就连几天以来持续的消沉和抑郁都消失不见了。
“赫尔墨斯在楼上么”
客人问:“麻烦你告诉他,有个老朋友来拿寄存的东西。”
“什么东西”
白汐瞄了一眼楼上,撇嘴:“叫那个家伙下来,他也只会跟你扯淡,然后骗你一大堆钱而已,说不定最后都不会把东西给你。
你跟我说吧,如果我知道的话,直接拿给你。”
“那就太谢谢了。”
客人像是不好意思地笑了,拿手比划着:“大概有这么大,装在一个罐子里。那东西也不是特别珍贵罕见,其实满大街都是,但对我来说就特别要紧。
简而言之,唔”
他停顿了一下,认真地说道:
“――只不过是一个脑袋而已。”
第四百九十五章 最后的晚餐
被热情地推上车之后,叶清玄终于享受到了久违的重犯级待遇。
首先是照着脖子一针镇定剂,紧接着眼罩、头套,然后是手铐、脚铐,最后锁骨手臂和脖颈上都卡上了以太桎梏锁,彻底切断乐师感应。
强磁力场的束缚下,所有桎梏装置都卡死在了铁板上,最后铁箱轰然合拢,再无任何光亮。
黑暗中一片寂静,任何声音都听不见。
叶清玄躺在这个好像是专门为自己打造的棺材里,只能够凭借身下传来的依稀震荡推断马车还奔行在圣城之中。
有时候左拐,有时候右拐,有时候上升,有时候下降。
在黑暗中,他扳着手指头算着时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个六十秒之后,他都快要睡着了,马车行驶的震荡才停了下来。
“找个人送到”
“才死了不去”
“轮到”
模糊的争执声音传来,有人拖曳着自己所在的铁棺材前进,中间还有升降机的隐约声音。叶清玄只觉得从通风孔中吹来的风越来越冷,不知道到了什么冷库还是地下里。
直到最后,漫长的运送终于停止。
许久没有声息。
“交给塞缪尔大人这是卢多维克大人的吩咐。”
“何必麻烦老师”有个声音低声说:“交给我来就可以了。”
“你想贪掉这个血奴不怕老师知道之后把你丢到太阳下面晒成灰么”
“得了吧,昆图斯,你也饿得厉害了吧”那个声音哼笑着:“这个味道,应该是乐师没有错了。一个乐师的血,品级绝对不低,据说是个大人物呢,我只要他做我的血奴,血可以分你一半,但老师那里你帮我掩护一下。”
隐约的啃噬声中,另一个声息吸溜着什么,许久之后回答:“就这么办。”
铁箱被抬起来了,然后又被丢在了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