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占了你的位置。”
那个白发的年轻人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切着盘中的煎好的嫩牛肉,慢条斯理。
“我肚子比较饿了,没有等你。希望你不要生气。”
“叶清玄”
泽维尔的面容颤动,抽搐起来。
一瞬间,就像是有无形的梦魇附着在他的身上,抽走了所有的力气,令恐慌从胸臆间沸腾,眼前昏暗。
他下意识地后退,却看到门口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了两个人。
他们冷漠地看着自己,一言不发。
“坐吧。”
叶清玄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位,“船上带了一些蘑菇,我让厨子熬了汤,味道不错,趁热喝。”
泽维尔僵硬地站在原地,许久,艰难地向前,拉开了椅子,坐在了那个位置上。
一盏热气腾腾的汤正散发着奶油的香味。
他拿起勺子,却犹豫着,不敢下口。很快,刚出锅的热汤便在寒气中蒙上了一层油皮,令人可惜。
“你不饿么”
叶清玄看他,伸手,将汤端走:“那给我好了,我还没吃饱。”
泽维尔张口想要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寂静里,只有叶清玄喝汤的细碎声响。
许久,他放下汤勺,满足地叹了口气。
“奶油放的有点多了,但味道真好,赞美厨师。在海上颠簸了这么长时间,喝一碗热汤,就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
这么好的汤,你不喝,有些可惜。”
泽维尔沉默着,僵硬地放下了手里的汤勺,手指微颤。
“刚刚发现,这个位置真不错,正对着我的房间。”
叶清玄掏出一方手帕擦拭着嘴角,似是闲聊:“如果吃早餐的时候,有一具冻硬了的尸体从房间里拖出来,一定很赏心悦目。”
在寂静里,细碎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有人从地下室里搬出了一具无头的尸体,一点一点地从门口拖了过去,拖到了远处,隐约听见一声闷响,像是什么东西掉进了海里。
“既然饭已经吃过了,那么我们来谈一谈正事吧。”
叶清玄端详着他苍白的脸色,轻声说道:“有关勃艮第人的事。”
泽维尔心中最后的侥幸被掐灭了。
脸色灰败。
就像是一瞬间老了十几岁,坐不稳了,几乎从椅子上滑下去。
叶清玄将两本护照丢在桌子上,还有一本翻到卷边的旅游指南,看着封面上的海港风景,便露出微笑:
“加莱是个好地方,四季如春,暖风吹拂。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海港,还有野猫在屋檐上晒太阳。
你给自己选了一个好地方,在那里有一栋房产,和四十万镑的教团汇票,就能度过令人羡慕地后半生,再置办一个体面的葬礼。
一辈子可以活的平安喜乐,远离一切危险和斗争。
不得不说,你将你的同僚卖了个好价钱。他们在地狱中也一定会感谢你。”
“够了”
泽维尔终于发出声音。
他握紧拳头,怒视着叶清玄:“你知道什么我只不过是为了”
“为了什么都无所谓。”
叶清玄打断了他的话,兴致缺缺:“我没兴趣听你的苦衷和背叛的借口,反正,你已经背叛了,不是么”
第五百四十一章 失望
“泽维尔上校,我看过你的档案。”
死寂之中,叶清玄的手指敲打着空空荡荡的汤碗,潮湿的风凝结成水珠,落在木质的桌子上,晕染出了细长的湿痕。
“这些年来,你在勃艮第做得不错,麦克斯韦也很欣赏你。再过两年,你就可以调任到军部参谋处去,成为最年轻的实权要员。
第五部门一直没有对不起你,可是你的选择,令我很失望。”
“失望”
泽维尔的面容抽搐着,或许是因为耻辱,或许是因为愤怒,眼瞳渗出血丝,从牙缝里挤出声音:
“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失望我为安格鲁立下了多少功劳六次重伤,在东天竺的战场上为了这个国家,我牺牲了多少东西
我所有的朋友全都因此而死,只剩下我一个”
他打量叶清玄,眼神中满是轻蔑和不屑:“一个毛都没长全的小屁孩儿,像你这种生下来就含着金汤勺的废物,只会居高临下的指手画脚。
一句话就让我像狗一样到这里,等着去海里送死
你因为拯救安格鲁的只有你做梦你只不过是运气好,在安格鲁消失的时候,恰好躲在圣城而已
在安格鲁最需要拯救的时候你在哪里
麦克斯韦已经死了,你还想要多少人为你所谓的忠诚陪葬”
尖锐的嘶吼回荡在石壁之间,汤碗都微微动荡起来,泽维尔粗重地喘息着,不屑地啐了一口浓痰在地上。
叶清玄低垂着眼眸,没有说话,也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他在漫长的寂静中感觉到了一丝尴尬和恐慌。
“说完了”
叶清玄抬起眼瞳,看着他,像是看着一个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死小孩儿,任凭他如何尖叫大哭,都漠然不动,冷眼相看。
直到他哭完了,叫累了,不动了,才发出声音。
“放轻松一些,泽维尔。”
害怕死亡并没有什么可笑的,软弱逃跑也不是值得耻笑的事情。
你大可以不必如此地义愤填膺。
但你必须明白,这一切并不是理所应当,也不值得褒扬。”
叶清玄的声音温柔又缓慢,慢条斯理,不见急躁。
可是那声音却没有任何的温度,不能让人觉得温暖,而是残忍地夺走了所有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渗入骨髓里,寒冷刺骨。
“那就闭嘴吧。”
“为了家人,为了性命,为了忍辱负重,为了曲线救国,为了他日能够登山再起甚至为了安格鲁。
人可以为了任何理由去做错误的事情,但唯一改变不了的是,你已经犯下了错误。
错误,就是错误,不论你用什么冠冕堂皇的借口去粉饰都无法改变。
而错误,也必须受到惩罚。
否则,正确存在的意义将荡然无存。”
在死寂中,泽维尔的嘴唇嗫嚅着,想要发出声音,可是喉咙却像是被冻结了,被夺走了说话的权利。
叶清玄伸手,翻开了手边的笔记本,逐条扫过上面的口供记录,随口问道:“泽维尔什么时候和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