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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数十名番子忍不住吐了出来,吐了也不敢动,额头深深伏在地上那堆自己吐出来的秽物里,无比恐惧地颤抖着身躯。

连丁顺也越念越觉得心惊胆寒,一边念着人名一边情不自禁地扭头朝秦堪看了一眼,见秦堪仍旧一脸淡漠地望着天空,丁顺心中愈发敬畏莫名。

大人这是要用鲜血彻底清洗东厂啊

不知过了多久。东厂的上层人物几乎被屠杀一空的时候,秦堪终于淡淡地开口道:“罢了,就此打住吧。”

包括丁顺在内,在场的无论锦衣卫,勇士营还是东厂,全部暗暗长松了口气,互看一眼。发现彼此满脸的苍白,满头的冷汗。

行刑的几名刽子手双臂发软,扔了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然后哇哇大吐不已。

天亮了,京师的东方缓缓升起一抹朝阳,火红的朝阳洒在东厂前院的空地上。

朝霞似血。血如朝霞

善后之类的事情自然用不着秦堪亲自处理,该死的都死了,该震慑的全部震慑住了,东厂经此一役,恐怕从此再也无法压锦衣卫一头了。

秦堪不是屠夫,但他不得不这么做。

王岳死了,刘瑾必然掌内廷之权,未来东厂不知会由何人掌管,无论如何,杀东厂一个元气大伤。对秦堪的利益是有利无害的。

上层的利益,往往建立在无数白骨和鲜血之上。

骑马离开东厂大堂,在丁顺等一干贴身部下的护送下,秦堪和众人匆匆赶往丁顺的府上。

昨晚城内大乱,虽已交代了李二保护丁顺的妻小和金柳。秦堪和丁顺终归不大放心,事情差不多告一段落便匆忙往回赶。

转过街口,策马行至无人看见的角落,秦堪脸sè苍白,终于忍不住在马背上哇哇大吐起来。

“大人”丁顺等众侍卫大惊,急忙翻身下马拍抚他的背。

“大人。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秦堪虚弱地擦了擦嘴,叹道:“杀了那么多人,你觉得我会很舒服吗”

丁顺仿佛回忆起刚才那血腥的一幕,脸sè也白了:“大人不说不觉得,一说起来属下也想吐了,那股子血味儿唉。”

秦堪使劲甩甩头,似乎想甩掉脑海里那段血腥的回忆。

“不说了,赶紧回你府里去,不知金柳怎样了,昨晚城里那么乱,李二有没有护她周全”

丁顺急忙点头:“属下也着急了,我家那婆娘虽说貌丑身粗,但终归是多年夫妻,真让人揪心。”

秦堪赞许地瞧了他一眼,道:“糟糠之妻不下堂,你这粗货倒是个有情义的。”

丁顺憨厚地一笑:“属下这人粗中有粗,呵呵,婆娘最清楚。”

城内静悄悄的,一夜的激战,遍地的尸首令京师的百姓吓破了胆,往常早已开张的集市此刻空荡荡没有一丝动静,街头只有一乘又一乘的蓝呢官轿穿街而过,经过骑马的秦堪身边,轿帘被赶往承天门准备早朝的官员们掀开,露出里面一张张或敬畏或仇视的脸庞。

秦堪端坐马上淡然一笑。

王岳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秦堪颇为赞同,是忠是jin,千百年后自有后人评说。

远远的,内城千户所遥遥在望,秦堪在丁顺等人的簇拥下打马疾驶,忽然,一道俏丽熟悉的蓝sè倩影出现在秦堪眼中,那道憔悴的身影失神地注视着冒着青烟的残垣断壁,神情期盼却带着几分失落和忐忑,不时咬着下唇焦虑地看着院中,似乎在等待着什么能令她活下去的希望。

秦堪猛地勒住了缰绳,静静地注视着那道在袅绕烟雾中徘徊踯躅的悲伤身影,心中某个不知名的角落仿佛忽然被狠狠撞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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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阴差阳错

清晨的云雾氤氲里,那道忧伤孤单的身影在遍地尸首的千户所门前徘徊,仿若一缕哀恸的无主幽魂,在最挂念的地方踯躅不去,不甘地飘荡,游走

秦堪的心莫名地揪紧了。

一夜的厮杀不曾动容,成百上千的尸首没有心软,然而当他踏着满地的鲜血从晨雾里风尘仆仆地回来,那道幽怨哀伤的身影却令他忽然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脑海中忽然浮现前世一句熟悉的歌,“血染江山的画,怎敌你眉间一点朱砂。”

血腥杀伐如凛冽的秋风,无情地卷扫着世间一切是非争斗,忽然多出一片俏丽哀怨的落叶,在劲风中孤零零地飘荡,无力地承受着本不该属于她的苦悲。

秦堪为这个女人心疼。

心疼是因为,她已不知不觉住进了他的心里。

远处,焦急张望徘徊的金柳也看到了骑在马上的秦堪,哀怨的神情不由一呆。

马上那道魂萦梦牵的身影穿着大红sè的斗牛锦袍,黑笼纱冠,背对着冉冉升起的朝阳,万道金光里,那张熟悉的脸庞对她微笑,仿若神明的慈悲,把即将沦陷地狱的她拉回了人间。

娇躯摇晃两下,金柳痴痴的眼中很快蓄满了泪水,泪水一颤,如碎裂的水银倾泄而下,不可遏止,脸上却露出了极幸福的笑。

秦堪的眼眶也湿润了,金柳的泪水仿佛洗去了满身的血腥和杀伐,看着她摇摇yu坠的身躯。秦堪抖了抖缰绳。

丁顺急忙指着他穿着的斗牛锦袍提醒道:“大人,您的衣裳”

以前一直对她隐瞒了身份,丁顺这句提醒令秦堪哂然一笑。

显贵也好,清贫也罢,她眼中可曾有过这些身外的东西

只羡鸳鸯不羡仙,官服,不过一层皮囊罢了。

轻踢马腹。秦堪策马轻跑至金柳身前,迎着她那双清澈如黑潭般的眸子,秦堪朝她微微一笑。

“金柳。我不该瞒你的,我早已被先帝恢复了功名,而且官居锦衣卫指挥同知。”

金柳一边流泪一边笑。笑容很干净,不沾一丝凡尘。

“我不懂你在朝廷里当了多大的官儿,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是谁”

秦堪沉默半晌,忽然洒脱一笑,朝金柳拱了拱手:“我是秦堪,绍兴山y人。”

金柳听懂了,笑容里泛出浓浓的幸福味道,轻轻舒了口气,笑道:“如此便好。秦堪,你让我吓坏了,下次可不能再让我担心。”

“好,下次绝不让你担心。”

一大一小两只手悄然牵在一起,秦堪感受着仿佛浸入了心脾的细腻。朝她露出温和的笑容。

远处几名侍卫见大人和金柳牵起了手,众人不由咧开嘴一笑,却被丁顺狠狠踹了几脚,众人于是很自觉地转过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