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你怕打仗吗”
杨志勇使劲摇头:“不怕,咱们在野狼峪遇到伏击时,小的亲手宰过十几个人,刚开始怕,后来觉得跟我小时候在林里宰野狗没什么不同。都是一矛捅进去,都是一样红sè的血,不同的是野狗可以烤了吃,人不能吃。”
秦堪笑道:“你们跟普通的官兵不一样,你们不仅仅要上阵厮杀。还要读书识字,学兵法。学一些千百年来都没人尝试过的新式训练”
目光望向遥远的天尽头,秦堪的声音如一缕穿透迷雾的艳阳。
“你们,是我改变这个时代的希望,是我唯一的资本。”
辽阳城外,朵颜卫的一万骑兵正排成有序的队列,缓缓开拔。
按照花当与秦堪的谈判结果,朵颜卫获得了新的牧场,但是牧场不在大明境内,也不知这位钦差大人到底在想什么,非要把原属于海西女真部的四平作为三个互市之一,不仅如此,连四平附近方圆百里的草原也划给了朵颜作为他们的新牧场。
有新牧场当然是件好事,唯一的麻烦便是秦堪说了,新牧场需要朵颜卫的勇士用手中的刀剑夺回来,至于这其中死多少人,秦堪不管,这块草地肥沃的牧场谁抢到了,明廷便承认它是谁的。
花当骨里是个非常有野心的人,牧场对草原上的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于是秦堪仪仗启程回京后,花当也下令麾下勇士开拔。
接下来朵颜卫这一万骑兵要做的便是跟海西女真部打一仗,将四平这块肥沃的草地抢过来。
塔娜骑马行走在队伍中间,一脸不耐地听着花当的唠叨,心里却恨死了那个汉人狗官。
他倒走得洒脱,她却被额直革念叨得快疯了,她很不解,既然汉人都已跟朵颜正式结了盟,为何额直革还要坚持把她嫁给那个汉人狗官明廷正式的结盟文书不比联姻更有效吗何必多此一举
无尽的罗嗦和念叨比刀光剑影更可怕,塔娜很快便受不了了,一赌气干脆捂着耳朵策马跑远。
领着十几名随从,飞驰在队伍的最前端,耳边只听得呼呼的风声,锋利如刀般的寒风划得脸上生疼,塔娜却浑然不觉。
心很乱,她一直认为自己是草原的女儿,将来会嫁一个jg壮魁梧的蒙古汉,这个汉能喝最烈的酒,骑最快的马,用最锋利的刀,杀最多的敌人,高兴时仰天哈哈大笑,发怒时长身而起大杀四方,这样的英雄豪杰才配得上她这颗草原上最璀璨的明珠,而不是把她许配给一个弱不禁风,书生般的文弱汉人。
她简直不敢想象自己将来怎样和一个不愠不火一张嘴却能气死人的汉人过一辈。
幸好汉人狗官拒绝了婚事,识趣回京了,这是塔娜目前为止对那个狗官唯一的好感。
想到这里,塔娜的嘴角不知怎的忽然勾起一抹浅笑,笑容如同珍珠擦去了尘埃,绽放出最夺目的光华,身旁十余名随从骑在马上呆了,眼中不可掩饰地露出爱慕的光芒。
塔娜这个名字,在蒙语里本来便是珍珠的意思。
她,绝对配得起这个名字。
一望无垠的草原尽头,不知何时升起一团浓黑的乌云,在天尽头如海如cháo,时卷时舒。
塔娜有些诧异地抬头瞧了一眼,身旁的随从们却纷纷猛地勒住了马。
着随从们疑惑到惊愕,最后无比骇然的表情,塔娜心中不由一紧。
“鞑靼的军队”一名随从指着远方那一团乌云惊骇大叫。
第三百三十五章塞外厮杀
乌云不是乌云,它是一道万人的cháo水,带着无边的杀意和冰冷的刀剑无情地拍向岸边。
塔娜呆坐在马上,怔怔看着那道无坚不摧的洪流离她越来越近,像飓风一般碾压阻挡它的一切障碍。
伯颜猛可的鞑靼军
“塔娜,快走回去向可汗示jg”一名随从将她马首后的缰绳强行勒得转头,使劲朝马臀上狠狠一抽,骏马吃痛,嘶叫着飞快跑远。
随从们用惊骇的目光回头看一眼越来越近的鞑靼大军,纷纷催动马儿往后狂奔而去。
低沉的牛角号呜咽吹响,朵颜卫骑兵开始摆阵仓促接敌,广袤的草原上,鞑靼大军如过境的蝗虫般,黑压压地向朵颜卫扑来,朵颜卫的一万骑兵避开鞑靼锥状冲锋阵型的锥尖,分兵左右两侧迂回包抄。
没有叫骂没有宣战,一场战争就这样突然开始。
鞑靼与朵颜双方都是骑兵,而且数量大致相等,遭遇战不会给朵颜卫太多的时间准备,当鞑靼的大军离朵颜卫骑兵五里之遥遥时,朵兵才仓促摆好阵势。
中军里,花当神情惊惧,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伯颜猛可此番什么意思他是冲着汉人的辽阳城而来,还是冲着我朵颜部”
“额直革,不管冲着谁,我们是第一个与他迎面撞上的,除了迎敌别无它法。”塔娜语气急促道。
“不对,这件事必须弄清楚,全部落一万人的xg命握在我手上,我不想打一场糊里糊涂的仗,我们朵颜输不起。”
一名满身伤痕的斥候被人搀扶着踉跄跑到花当面前,按惯例,大军前行时总要往周边散出斥候打探前路敌情,这名斥候是回报敌情的,可惜太迟了些。
“可汗,伯颜猛可尽起鞑靼各部落青壮共计一万五千人往南进发”斥候面sè发苦,这已经是一句废话了:“我部三十余名斥候在前方五十里处与对方斥候遭遇,并发生交战,尽皆阵亡,只回来了我一个”
花当的脸sè愈发惊惧了,抬眼朝五里外黑压压的鞑靼大军大致一扫,拧着眉头道:“不对,前方鞑靼只有一万人的样子,还有五千人马呢”
当了半辈子部落首领,花当这点本事还是有的,仅只一眼便看出敌人数量不对。
“难道伯颜猛可为了吃掉我们,竟还布置了伏兵”花当语声发颤。
“可汗,鞑靼并无埋伏,他们奔袭到辽河北岸时,分出五千兵马往西而去,看样子是为了追杀明廷的钦差”
花当和塔娜闻言浑身一颤,脸sè顿时苍白起来。
朵颜刚与明廷结盟,这个节骨眼上明廷钦差受袭,朵颜救还是不救结盟的誓书还在钦差手里,皇帝还没盖下大印,论私人感情,花当与秦堪的关系比陌生人好不了多少,出于对汉人一贯以来的仇视,花当甚至对秦堪还残留着一点点敌意。
可是论大明与朵颜的关系,此刻盟约甫成,正是好到蜜里调油的阶段,明知明廷钦差有难而不救援,况且这位钦差听说与皇帝的交情非常深厚,将来消息传到明廷皇帝耳朵里,他可不管你现在被多少大军包围着,没救钦差就是天大的错,好不容易达成的盟约放到皇帝书案前,他肯不肯盖印可就真的只有长生天知道了
然而,此刻对面便是鞑靼的一万铁骑,虽说与朵颜的人数相等,但鞑靼骑兵的战力可比朵颜高出不止一筹,纵是人数相等,朵颜对抗起来也落于下风,哪有多余的兵力分散出去救钦差
冷汗一滴滴从花当的额头滑落,有生以来,他从未经历过如此艰难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