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廷和忍不住怒道:“竖子不学无术,晒太阳它就毁了”
秦堪眼睛一直眯着,锐利的目光不停在杨府前堂内扫视,心中暗暗叹息,可惜没找到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不然这回来杨府可就大发特发了
挂在前堂的名人字画已然算得上传家宝贝了,只不知杨府内院库房里还藏着怎样的宝贝。说不定真有清明上河图呢
想到这里。饶是秦堪这些年见多识广,心中也忍不住滚烫起来。刚才好不容易做出的决定此刻又开始动摇犹豫。
要不索性真把杨廷和拿下,把他家抄了,然后在诏狱里把杨廷和弄死。他杨家的宝贝多几样少几样谁说得清楚
秦堪使劲甩甩头。克制住心中如烈火般熊熊燃烧的贪念。
严厉地提醒自己。如今自己已位封国公,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了,吃相不能太难看。堂堂国公爷谋夺当朝内阁大学士的家产,说出去就有点恶心了
秦堪在杨府前堂转悠了好几圈,手上的珍稀字画又多了好几卷,杨廷和的耐性被他耗尽了,拍案咆哮道:“抄家就大大方方抄家,拿人就痛痛快快拿人,你这般蟊贼进屋般的模样却是为何你想恶心死老夫不成”
秦堪赫然一惊,讪讪地笑了笑:“见笑了,呵呵,杨先生见笑了,不拿了,再不拿了”
恢复了当朝国公的端庄模样,秦堪坐在宾位,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沉默着递给杨廷和,杨廷和接过一看,顿时面色惨白,冷汗潸潸,一脸绝望地阖眼长叹。
“你果然是有备而来,老夫的罪证想必你也准备好了吧”
秦堪笑道:“说实话,罪证锦衣卫暂时还没拿到,不过上面的数额应该是没错的,只少不多,我纵不说想必杨先生也清楚,宁王造反只在眼前,待他反旗一举,锦衣卫想找杨先生的罪证还怕找不到”
杨廷和仍阖着眼,悔恨的老泪却从眼睑缝中缓缓流出。
“不错,迟早而已,老夫早知躲不开此劫了”杨廷和老泪纵横,叹道:“拿人吧,这次老夫不再争辩,老夫一生位极人臣,然而终究犯了糊涂,私受宁王贿赂,给老夫埋下了祸根,悔不当初啊”
秦堪淡淡一笑,身为锦衣卫指挥使,诏狱里亲自审过的犯官也不少了,类似的悔恨痛心模样见得更多,杨廷和的忏悔告白似乎并无太多新意。
伸出手取过杨廷和手上那张纸,秦堪忽然刷刷几下将它撕成碎片。
阖眼等待命运宣判的杨廷和听到碎纸声,立马睁开眼,愕然看见那张纸已被秦堪撕成了一片片,堆积在脚下,杨廷和布满泪痕的老脸震惊地看着秦堪。
“你这是为何”
秦堪哂然一笑:“你什么都没做过,我也什么都没看见,能抹平的我都帮你抹平,将来宁王造反被擒会不会把这事捅出来,那可要看杨先生你自己的造化了”
杨廷和呆怔半晌,脸上渐渐露出极度的惊喜之色。
“你,为何如此老夫平日在朝堂上处处与你为难,陛下两次晋你之爵,皆被老夫以死相抗,如今老夫有把柄在你手中,你竟将我放过”
秦堪笑着叹气:“也许我今日吃错药了吧”
杨廷和沉默半晌,忽然像遇到流氓的良家妇女似的勃然变色:“莫非你欲以此事要挟,想要老夫沦为你的爪牙告诉你,老夫宁死不从”
秦堪喃喃一叹:“果然好人做不得,每次做了好人总会听到一些混帐话”
秦堪淡淡朝杨廷和瞟了一眼,目光中已带了几分冷意。
“我秦堪的敌人遍布朝野,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用得着以此事要挟你么”
杨廷和也觉得自己的话有些过分,脸色赧赧道:“老夫实在想不通你为何放过我。”
秦堪叹道:“也许朝堂上的混蛋太多了吧。就算把你扳倒又怎样再上来一个内阁大学士难道就瞧我顺眼了与其便宜了别的老混蛋,还不如便宜你这老咳咳,老人家。反正,你应该不会比别人更坏,对吧”
这番话令杨廷和脸颊抽搐了几下,不知该怒还是该喜,尴尬的沉默许久,杨廷和长长一叹,脸色已如冰雪初融。
“老夫应该感谢你的。”
秦堪笑道:“别谢了,以后少给我堵我就谢天谢地了”
杨廷和展颜笑道:“该添堵时还是要添的。这个老夫可不敢保证。”
二人相视一笑。彼此的笑容都很和善,竟有几分一笑泯恩仇的味道。
秦堪很快从杨府走出来,他的心情很好,嘴里甚至哼着不知名的小调儿。手臂弯里却抱着一大捆从杨府前堂搜括的名人字画。
杨廷和一直将他送出大门外。最后见他如同扔柴火似的将一大捆珍稀字画抛进马车。杨廷和的脸颊使劲抽搐起来。
见秦堪半个身子已钻进了马车,杨廷和心中一急,忍不住开口了。
“你等等。老夫还有一事相询。”
“杨先生有话请讲。”
尴尬地搓了搓手,杨廷和罕见地红了脸,讷讷道:“你今日不是来抄我家的吧”
“当然不是,你见过如此温文尔雅的人亲自抄家吗”
指了指马车上横七竖八的字画,杨廷和一脸肉痛:“那这些字画”
“都是我的啊”秦堪一副被贼惦记上的提防表情,警惕地打量着杨廷和:“杨先生有何指教”
“啊”
南昌宁王府。
唐寅的心跳很快,快得仿佛进军的鼓点。
时已近午时,离约定的时间只差一刻,唐寅早早便出了门,宁王府的侍卫果然没拦他,作为江南第一风流才子,宁王对他还是颇为敬重的,哪怕唐寅虚情假意归附,哪怕他跟徐庶入曹营一样终生不出一语,不献一计,宁王也不会对他有丝毫为难。
唐寅这块风流才子的招牌便值得宁王如此敬重,它是宁王将来收服天下士子民心的一件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