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部给事中胡帛的话顿时仿佛又给忐忑不安的文官们打了一针强心剂,骚动的前堂立马安静下来,其中有不少想出城迎驾的大臣被胡帛这番话一堵,想走也不好意思走了,包括杨廷和在内,很多人悻悻瞪了胡帛一眼。
就在众人刚刚安静下来之时,回廊下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一名梁府下人匆匆出现在前堂外,喘着粗气禀道:“老爷,各位大人,京中百姓百姓”
杨廷和急了:“百姓怎么了”
“近万百姓出城迎接圣驾去了”
众人大惊,腾地一下站起身,一齐惊呼道:“这怎么可能”
“小人不敢瞒报,确实有近万百姓相携往安定门而去。”
堂内众人面面相觑,脸色分外难看。
百姓是文官口中的工具,攻讦敌人的武器,也是将圣贤之言强行捆绑在一起的论据,如今的文官但凡要找茬儿,开口第一句便是“臣尝闻圣天子以孝治天下”,第二句便挺着胸脯恬着老脸代表百姓为民请愿云云,从来不管百姓们乐不乐意被他代表。
现在却有近万百姓前往安定门迎接圣驾,那么文官们所谓“劳民伤财”的理由还站得住脚么这等于是给文官们脸上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上万百姓出城了,号称国之重器的文官们却一个不见,这一幕落在城外百姓眼里,丢的是皇帝的脸,还是整个文官集团的脸
堂内一众文官脸色越来越难看,大家心里很清楚,安定门外有了这一万百姓的分量,他们想让皇帝出丑的计划算是完全落空,这小昏君被扔到地上的面子瞬间被捡了起来,而且油光可鉴,水嫩欲滴。
杨廷和腾地站起身,脸色阴沉地环视群臣,气得浑身直抖:“好好,你们很好,胡闹够了吧现在本官倒要问问你们,此时此刻,咱们如何收场”
面对内阁大学士的责问,众人纷纷凛然,胡帛却毫无惧色,冷冷直视杨廷和道:“民是民,官是官,民愚可使之,官为国器,不可随之。”
杨廷和大怒:“胡帛,世事黑白,由你来定论么百官进退,由你执牛耳么你以为你是谁”
胡帛来不及答话,却听外面回廊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老爷,各位大人,不好了,府外被人围了”
众人大惊,连李东阳都忍不住变色。
胡帛冷笑:“好个卑鄙权奸,要对咱们痛下杀手了么”
梁储急步走到门外,揪着下人的衣襟喝问道:“何人围我梁府是锦衣卫还是东西厂的番子”
“不是”
“五城兵马司十二团营还是御马监腾骧四卫”
“都不是老爷,围住咱们府们的。是,是”下人小心瞧了瞧面孔扭曲的梁储一眼,低声道:“是一群市井街巷的老泼妇,也不知受了什么人的指使,这会子她们正堵在府外指着咱们大门叉腰骂街呢”
下人的脑袋垂得更低了,根本不敢看自家老爷的脸色,硬着头皮实话实说:“她们骂骂朝中大人们尸位素餐,自私自利,没皮没脸,皇上在前方不顾生死冲锋陷阵。大人们却在京师给皇上扯后腿。君非亡国之君,臣却是亡国之臣”
最后一句实在恶毒,堂内一名七十来岁的老大人忽然白眼一翻,捂着心脏栽倒在地。
众人脸色由红变白。梁储站在堂外呆立半晌。忽然厉声咆哮:“秦堪。你这孽畜不得好死”
所有人的目光没来由地同时盯着一个方向,却是堂内正襟危坐没招谁没惹谁的左都御史杜宏。
感受到周围无数道不善的目光,杜宏不淡定了。捋着胡须久久不语,终于被迫仰天悲叹了一声:“家门不幸”
安定门外,大雪仍飘洒不停。雪地里,两万京营将士浑身已被洁白的大雪覆盖,却如钉子般钉在原地纹丝不动。
皇帝仪仗和车辇仍在雪中停立。
车辇内,朱厚照和秦堪两双手凑在炭盆前烤火,朱厚照看着通红的炭火唉声叹气。
“陛下勿忧,事情很快会解决,臣保证陛下风风光光进城。”
朱厚照重重叹气:“朕很忧虑啊”
“发生这种事呢,大家都不想的。”
“秦堪,你说朕的朝堂怎么出了这么一帮老东西朕这些年被他们折磨得还不够么”
“做人呢,最要紧的是开心”
“这帮老东西活着,朕怎能开心朕敢肯定,因为他们,朕的阳寿起码折了二十年”
“陛下饿不饿臣叫人煮碗面给你吃”
朱厚照脸颊抽了抽,扭头瞪了秦堪一眼:“你这嘴里冒出来的话怎么阴阳怪气的你说让朕风风光光入城,怎样才叫风光”
秦堪笑道:“万众欢呼算不算风光”
“那些文官呢”
“有了万众欢呼,文官们自然也会跪在陛下的车辇前欢呼的。”
二人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话儿,忽然听到车辇外将领兴奋禀道:“陛下,安定门外忽然涌出了无数百姓,他们出了城门后全部安静跪在官道两旁”
朱厚照一楞,接着惊异地看了秦堪一眼,急忙上前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