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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右巡视一圈,秦堪眼睛一亮,伸手指着远远观望不敢过来的张永,找到了最贴切的比喻:“就像张公公一样,是残缺的,不完整的。”

京师东郊白雪皑皑,大地银装素裹,放眼望去一片刺眼的白茫笼统。

朱厚照被秦堪一句话雷到了,于是不得不决定旷工。

换了一身华贵髦裘裹在身上,脚下踩着半尺厚的积雪,朱厚照玩心大起,弯下腰攒了个大雪团子,使劲地扔向远方,然后将冻红的双手凑在嘴边呵了几口热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说吧,今日忽然说什么水师是怎么回事无缘无故的,你建水师做什么朕记得咱们大明的登州,宁波,福州都有水师呀。”

秦堪叹道:“陛下,那几支水师船舰破旧,将庸兵寡,不堪敷用,靠他们打仗,还不如画圈圈诅咒敌人淹死”

朱厚照恨恨白了秦堪一眼,不满道:“你把朕的大明水师说得未免太窝囊了吧先告诉朕,为何要建水师这可不是儿戏,咱们这里嘴皮子动几下,便意味着数百万两银子的花销,不可不慎。”

“建水师自然为了对付倭寇。”

朱厚照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倭寇又犯我海疆了”

秦堪叹道:“陛下,倭寇哪一年不犯我海疆我大明沿海几成了倭寇的后花园,想什么时候来便什么时候来,想拿走什么便拿走什么,自洪武年起,倭寇便是我大明的癣疥之疾,不要命,但每年却要害得咱们皮开肉绽几次。”

深深看着朱厚照,秦堪缓缓道:“陛下欲做个继往开来的武皇帝,这百年之患焉可不除”

朱厚照的精神终于有些振奋。

少年郎爱嬉游爱玩乐,却也胸怀大志,幻想着能做出一番祖宗们未曾做过的大事,特别是江西一行平定宁王之乱后,朱厚照的心气儿愈发高昂了,秦堪一句话轻轻一激,便燃起了他胸中的战意。

“百年之患自然要根除,而且必须要在朕手中根除”朱厚照重重一挥手,气冲霄汉。

“陛下气吞天下,臣敢不附诸骥尾。”秦堪笑着拱手。

“先别夸朕,你先说说,为何忽然想到根除倭寇之患总是有原因的吧”

秦堪笑了笑,忽然没头没脑地换了个话题:“陛下缺银子吗”

“啊”朱厚照显然跟不上秦堪的跳跃思维,呆了好半晌,迟疑地点点头。

秦堪对他并不坚定的缺银子态度表示很不满,将心比心设身处地,别人问他缺不缺银子必须点头如捣蒜呀,不管什么收入,钱总是不够花的,问他缺不缺德才需要迟疑。

于是秦堪谆谆善诱:“陛下你看啊,京师皇宫本是元大都行宫,后来由永乐皇帝扩建,地方官府素有不修衙的风气,京师也有不修宫殿的传统,从永乐年算下来,一百五十多年了吧宫里殿宇处处破败不堪,每年仅仅稍微修缮一下漏雨的殿顶,内务府便要拨银十数万两,年景不好的时候朝户部伸个手吧,不仅拿不到银子还得挨一脸唾沫”

“你说这些跟除倭寇建水师有何关系”朱厚照忍不住问道。

“当然有关系,不把倭寇干掉,咱们怎么赚银子”

第六百四十九章海运奏对下

因为缺银子,所以要把倭寇干掉

秦堪的这番话可谓神逻辑,朱厚照听得满头雾水,看着秦堪的目光莫名的敬畏,虽然不明白这番话里的逻辑是怎样跳脱的,但可以肯定,一个嘴里不说人话的人一定有他厉害的地方,话里的意思先别想,赶紧先崇拜一下总是没错的。

“你等等,先别说话,让朕好好理一理”朱厚照挥了挥手,打断了秦堪接下来正准备开口的长篇大论,并且露出一个比较歉意的笑容:“朕最近在酒肆里消磨过多,有点跟不上你了,你慢点说。”

秦堪表示理解,毕竟长时间做着点头哈腰擦桌子动作,再聪明的双核也会变成单核的。

朱厚照理了理思路,道:“你刚才的第一句,朕缺银子这是事实,要赚银子也是当务之急,前些年先皇往大明各地派太监为矿监,于是后来内库每年有了矿税银子,朕登基之后手头确实宽松了些,可用钱的地方也多了,每年多出来的那一两百万两稀里糊涂便花掉了,再说你刚才的第二句,干掉倭寇朕也很明白,这帮家伙穷凶极恶,荼毒祸害我大明沿海子民,朕欲除之久矣,现在朕只想问问你,赚银子和除掉倭寇,这两句话有因果关系吗”

“有,诛除倭寇一则为了根除百年之患,为这百年来惨遭倭寇屠戮的沿海子民报仇,二则为了通海路。靖内海”

“为何要通海路”朱厚照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秦堪迟疑了一下,终于一咬牙道:“通海路是为开海禁”

朱厚照猛然扭头,紧紧盯着秦堪。

秦堪叹了口气,道:“陛下,祖宗成法因时因势而制,所谓时势,只是百余年前的时势,如今百年过去,沧海桑田,时势已变。祖宗成法也该变一变了。记得陛下刚登基不久。臣便为陛下含蓄提过开海禁一事,如今天津城渐渐繁荣,天津东港夜以继日打造海船,而日本国君弱臣强。战乱不休。此时我大明开海禁。东风备矣。”

秦堪说完小心地看着朱厚照的脸色,心中不由有些忐忑紧张。

平日君臣二人商议国事都是嘻嘻哈哈里将事情定下,秦堪的观点朱厚照鲜少反对。这里面除了二人的思维高度一致外,更重要的是彼此之间的默契和信任,都知道对方不会欺骗自己,说什么都坦然。

但今日此刻不同,百余年前太祖皇帝下旨禁海之后,仿佛连天下人的嘴都禁住了,“海禁”二字根本提都提不得,堪堪与大逆不道相提并论了,这样的情势下,秦堪突然提出开海禁,饶是与朱厚照交情深厚,秦堪也不得不为自己捏了把汗

话已出口,朱厚照竟然没发脾气,反而沉默下来,过了许久,他抬起头,缓缓道:“开海禁是你个人的意思还是下面大臣们的意思”

秦堪叹道:“目前只是臣个人的意思。”

朱厚照摇头道:“朕当年还是东宫太子时,杨廷和先生有一次在春坊跟朕聊过开海禁的事,杨先生说过,其实禁海对大明来说,是弊大于利的,我大明身为周边藩国宗主,闭关锁国本是下下之策,更何况一锁便是百多年,朝廷国库缺银子,内库缺银子,地方官府挖条沟渠,修个河堤,办个官学,他们也处处缺银子,大家都知道银子是个好东西,更知道若开了海禁,银子将会大大充盈我国库,可为何一百多年过去,偏偏朝堂上没一个人敢提开海禁一事呢”

秦堪听懂了朱厚照话里的意思,神情愈发苦涩:“究其原因,终是内忧外患。”

朱厚照叹道:“不错,内忧外患,大明之外,倭寇海贼横行大海,见船便抢,见人便杀,日本处于内乱,自顾尚且不暇,根本毫无办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