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大明发炮还击毕竟违了祖制,没追究杨德全的罪责算是法外开恩,若再行封赏就更说不过去了,否则别的水师提督见有利可图,今天泉州水师去日本轰两炮,明天宁波水师再去日本轰两炮,教人家没招谁没惹谁的日本天皇怎么活
日本朝贡是大事,断绝了百年的朝贡如今重新恢复,其政治影响无疑是非常巨大的,作为东土最大的宗主国,朱厚照和内阁两位大学士自然要严肃对待。
作为此事的源头之一,秦堪反倒没话可说了,沉默地看着两位大学士将各种礼仪如数家珍娓娓道来,朱厚照和秦堪听得昏昏欲睡,不易察觉地打起了呵欠,商议半天也没拿出个具体的章程,于是无功而散。
锦衣卫北镇抚司后堂。
秦堪坐在堂内品啜着香茗,丁顺毕恭毕敬站在他面前禀报着炮击日本的真实情况。
听了半晌,秦堪的脸色越来越古怪,迟疑道:“你的意思是说,杨德全这家伙果真是迷失了航向,误打误撞跑到了日本长崎,然后顺手把日本舰队给灭了,吓得长崎立马投降”
丁顺的神情也有些古怪,哭笑不得地道:“公爷,对外确实是这说法儿,但是实际上,杨德全靠近长崎港后,本来是打算主动炮击港口的,因为这家伙是个粗人,他也分不清日本百姓和倭寇的区别,结果没等他下令发炮,日本那边竟主动向咱们开炮了,于是正中杨德全的下怀,三下五除二就把日本人给收拾了”
秦堪呆了片刻,喃喃道:“我给他的命令是去与那国岛剿倭寇,杨德全这杀才完全跑偏题了呀”
丁顺笑着叹气:“谁说不是呢,依属下看,日本人也确实被吓到了,公爷您想想,长崎港数百艘日本战船,虽说大部分都是打渔的小船,但几百艘加在一起也够浩荡的了,谁知咱们大明仅仅八艘巨舰就将他们打得全军覆没,长崎港的大名能不吓破胆儿么他们还以为哪里得罪了咱们大明,存了心要给他们来个亡国灭种呢,那种情况下若不投降,待杨德全杀红了眼,谁知会不会派兵登陆杀他大名全家呢”
秦堪苦笑道:“这可真是柳暗花明呀,现在可好了,不仅长崎被吓得投降,连日本天皇和最大两个大名都吓到了,争先恐后来给咱们大明朝贡,我本来准备派人去日本与这三位洽谈通商之事,如今似乎没这个必要了。”
丁顺迟疑道:“属下正觉得奇怪,长崎一战虽是我大明大获全胜,也不至于把天皇和那两位势力最大的大名吓得朝贡呀,这其中会不会有诈”
秦堪笑道:“不会有诈,你不懂日本的国情,日本这个民族可以说是最卑劣最没节操的,典型的欺软怕硬,你若跟他们点头哈腰,他们不但瞧不起你,而且想着法儿的欺负你,你若结结实实揍他们一顿,他们反倒服你了,以后跟日本人打交道只管用拳头说话,他们就服这个,若跟他们太客气,不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他们对咱们天朝上国虔诚的跪舔之心,很伤两国友谊的”
第六百八十三章百年大敌
百余年的闭关锁国,明朝人对日本的了解确实不深,他们眼里的日本人形象很大部分来源于倭寇,他们梳着髡头,穿着和服,一脸凶神恶煞扬着倭刀,用最残忍的法子杀害大明的百姓,掠夺百姓的财物,最后狂笑着扬长而去
对日本人的这种认知太过片面,日本是个很极端的民族,对弱者他们毫不同情,如同对待大明的百姓一样,在他们眼里,弱者的生命与猪狗无异,可以尽情屠戮,而对强者,他们则深深臣服膜拜,哪怕强者拿刀一片片活剐了他们,他们也认为这是一种光荣,被强者活剐的光荣。
日本人的这种思维其实跟蒙古人颇有相同之处,两者都是自然界残酷法则的奉行者,都信奉强者为尊的处世理念,简单的说,若全家只有一份食物,这份食物必然毫无争议地给家中最年轻力壮的人吃,老人妇女孩子只能饿着,只有家中的壮年吃饱了才有能力从外面弄来更多的食物,这种处世理念与大明的儒家学说大相径庭,然而日本与蒙古也有不同之处,同样裸的事情,蒙古人做得很磊落很直爽,日本人却在这种残酷的本质表面披上一层虚伪至极的礼仪外衣,粗略一看颇觉赏心悦目,看久了却令人对这个民族产生不寒而栗之感。
秦堪很清楚五百年后这个看似彬彬有礼的民族给中国带来多么惨痛的战争,在他心里。对日本人的憎恨尤胜蒙古人,当然,最警惕的也是日本人。
杨德全稀里糊涂跟日本打了一仗,对秦堪来说深感意外,不过内心里却是非常畅快的,他甚至暗暗下了决定,朱厚照不方便封赏,他秦堪却可以封赏,大明大亮敲锣打鼓送他千两黄金,不仅能笼络天津水师的人心。更让别的水师眼红嫉妒。有了杨德全这盏苦海明灯,还怕别人不争而效仿于是今日泉州水师游到日本轰两炮,明日宁波水师游到日本轰两炮,无辜的日本天皇哭晕在茅房
想想都觉得很畅快呀。
“公爷公爷”
丁顺加重语气将秦堪唤回了魂:“公爷何故笑得如此缥缈”
“想起了一桩很高兴的事儿”秦堪回过神敛住笑。清咳两声道:“日本国主和两位大名的使者正在赴京朝拜的路上。估摸着明日也该到京师了。你安排下去,命京师锦衣卫暗中保护,莫让三位使者出了什么差错。坏了大事。”
丁顺笑道:“既然日本天皇的使者来了,公爷是不是打算直接跟他谈通商之事”
秦堪横了他一眼,道:“通商之事确实要谈,但不是跟日本天皇的使者谈,而是跟那两位大名的使者谈”
丁顺吃惊道:“属下愚钝,天皇应该比那两位所谓的大名大吧”
“理论上来说,天皇确实大,但今日不同往昔,如今的日本正是战国幕府时代,小小弹丸之地竟有几十个大名势力打来打去,而名义上最大的天皇嘛,自然是落翅的凤凰不如鸡,人人见了他都得磕头,可谁都没把他放在眼里,日子过得跟要饭的似的”秦堪说着脸上带了几分幸灾乐祸的笑意。
“听说日本上一代后土御门天皇逝世要举行葬礼,但他们皇宫库房空得能跑耗子,七拼八凑也只凑了百贯钱,草草给后土天皇裹在一张席子里埋了,而新一代天皇后柏原更惨,连登基仪式都没办,就这么静悄悄跟做贼似的上位了,后来新天皇被人戳脊梁骨戳得实在难受,鼓起勇气向势力最大的大名细川氏要点银钱办登基大典,谁知被细川氏一句话顶了回去:即位大礼仪式毫无益处,徒费钱孥,于是堂堂天皇当了快九年仍旧名不正言不顺,至今未办大礼”
丁顺听得瞠目结舌,半晌方才咋舌道:“今日方知日本天皇处境如此凄凉,公爷曾说天皇连屁帘子都不一定挂得起,这话原来不是戏言,而是大实话呀。”
秦堪叹道:“换了我是日本天皇,日子过成这样了,老爹葬不起,自己登基大礼也办不起,这么窝囊活着还不如一头撞死,可他们天皇如今仍活得好好的,由此可见日本人脸皮有多厚,多么不知廉耻。”
丁顺眼睛眨了眨,迟疑试探道:“听公爷话里的意思,您似乎对日本有很大的敌意”
秦堪似笑非笑:“不然呢我难不成要把这群不知廉耻的东西当祖宗供着”
脸色渐渐变得肃然,秦堪加重了语气道:“丁顺,你要好好正视日本这个国家,不要被他们暂时的奴颜婢膝所迷惑,一旦他们的实力膨胀,他们便会撕掉谦卑的伪装,露出狰狞的獠牙,他们,比蒙古人更可怕,蒙古只是我大明的十年之患,而日本,是我大明的百年之患”
丁顺似懂非懂,睁着茫然的眼睛楞神许久,最后重重点头,虽然还是没怎么明白公爷的话,不过公爷既然如此敌视日本,丁顺以后自然不会对他们太客气。
“公爷,日本使者眼看明后日便要到京师了,那时您看”丁顺试探着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