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之心,断绝藩王们不该有的野心,迎立新君正是应有之义,既然朝中各位大人已做了决定,我等只需恭候新君进京,日后萧规曹随,一切如旧便是,丁顺,你急什么”秦堪一边写着字,嘴里淡淡地道。
“公爷,老丁是个粗鄙武夫都觉着这事没那么单纯,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
秦堪迅速截断了他接下来的大逆不道之言:“天子仍是天子,臣依然是臣,没什么区别,丁顺,你那张臭嘴最好找个把门儿的,不然我会亲自吩咐下面的人帮你把嘴缝上。”
“是是是”丁顺终于冷静了一点,抬头小心地看了看秦堪的脸色,试探问道:“公爷真不打算做点什么”
秦堪慢悠悠地批完一份公文,优雅地将狼毫湖笔搁在玉笔架上,活动了一下略显麻木的手腕后,才缓缓地道:“拿我的名帖,请杨廷和,杨一清,严嵩,牟斌这几位大人夜间入府一叙。”
“是”
东城内街的豪宅内院。
唐子禾披着一件秦堪常穿的儒衫,里面只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肚兜儿,充满成熟风韵的美妙在长衫摆动间若隐若现,连贴身丫鬟香薷都瞧得口干舌燥,脸蛋通红地将头扭向一边,不敢再多看。
唐子禾浑然不顾此刻的自己多么性感撩人,却紧锁黛眉站起身,沉声道:“朝中大臣已决意迎立新君了消息确实么”
香薷点点头,道:“婢子刚才经过外大街,街上站满了五城兵马司的军士,听说连团营也调了三营兵马入城戒备了,厂卫的人马更是处处密布,但见着行迹可疑之人便二话不说锁拿下狱,通政司恭请兴王入京登基的快马已出了城,三五日内安陆州大抵可得到消息了”
唐子禾怔忪半晌,忧心忡忡叹道:“藩王们太急了,大臣也太快了,就不能多给我一点时间准备吗”
香薷稚嫩的俏脸上也泛起了几许轻愁,跟在唐子禾身边耳闻目染,她自然也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政治小白。
“夫人,新君若进京登基,咱家老爷的前程婢子常听京师市井里有人说,咱家老爷权柄太大,日后换了个人当皇帝,他能容得下老爷么”
唐子禾愈发焦躁,披着长衫在屋子里踱步两圈后,贝齿狠狠一咬:“香薷,你现在马上出城去国公府见大夫人,请她找个由头离家几日,亲自往北出关而去,代老爷迎辽东总督叶近泉,叙一叙师门叔侄之情,还有,让塔娜那个蛮女子也跟着出关,去塞北找朵颜部首领花当,关内有人要害他的女儿,还有无尽的好处可得,我倒要看看花当怎生选择。”
香薷点头,随即有些犹豫,吃吃地道:“夫人您如此安排,老爷还蒙在鼓里呢”
唐子禾凤目含煞,此时此刻,她终于恢复了当年叱咤北地三省风云女元帅的赫赫威风。
“老爷舍不下故友,硬不起心肠,秦家的主,我来替他做了”
第七百二十八章豹房惊变
唐子禾不是平凡的女人,有时候她的表现甚至比男人更暴烈,更决然。
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曾经手握十万兵马的经历,造成了如今杀伐果决的性格,特别是生死攸关的时刻,更容不得她像个女人般优柔寡断。
所以到了该决断的时候,她比秦堪更坚定,更迅速。
她这一生做人做事干脆利落,唯一只对秦堪的感情拖泥带水。
唐子禾是巾帼英豪,但香薷不是,她只是个小女人,这个小女人自从被买来当了丫鬟后,生平最大的理想也不过是给秦老爷当通房丫头,家主与主母行房时当一个光荣替补队员,承受老爷的恩泽雨露,将来运气好或许生个一男半女,自己的后半生便可脱掉奴籍,光宗耀祖。
小女人只有小小的理想,但唐子禾的话却如同一道霹雳降下,香薷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话里的意思虽是“自保”,可哪怕香薷是个毫无政治经验的普通女子,也听出这番话里反意昭然若揭。
俏脸煞白的香薷一阵短暂失神之后,看着唐子禾那张平静的脸,香薷抿了抿唇,渐渐镇定下来。
既已被买入府中,从此老爷和夫人就是天,就是主心骨,他们要做什么便陪着吧。
主仆二人静静坐在内院的厢房内各怀心思,久久的沉默却被外面的敲门声打破。
门外一名丫鬟清脆的声音传来。
“夫人,宫中内库总管高凤高公公来了。”
高凤。曾经的八虎之一,刘瑾伏诛后,朱厚照撤换了当时的内库总管马永成,新的内库总管由八虎之一的高凤担任,这个总管一当便是十年。
威赫一时炙手可热的内库总管,今日竟登了宁国公养在外宅一位妾室的门,实在是诡异之极。
高凤已不复当年意气风发的模样,神情憔悴了许多,静静坐在前堂内有些失魂落魄。
唐子禾穿戴整齐,盈盈款款从屏风处转出来。高凤浑身一颤。急忙站起身,神情略带几分惶恐地朝她躬身为礼。
“杂家见过四夫人。”
“四夫人”,是京中权贵大臣们对唐子禾的称呼,盖因唐子禾如今的身份不止是唐寅的胞妹。更是宁国公秦堪的第四个女人。京师皆以“四夫人”相称。
唐子禾显然并不反感这个称呼。于是“四夫人”的名号从此传开了。
走进前堂,唐子禾不客气地坐在主位上,神情不见对内库总管有丝毫敬畏。反倒有些对待下属的意味。
丫鬟小心翼翼奉上香茗,唐子禾端起茶盏儿轻啜了一口,这才目注高凤笑道:“宫中见客不便,只好叫人将高公公请来,失礼之处还望公公莫怪罪。”
高凤连道不敢,神情却颇带几分惶恐,显然在他眼里,唐子禾的身份不止是秦堪的妾室那么简单。
唐子禾接着道:“请公公亲自屈尊过来,自有大事商议,事态紧急,我便不与公公客套寒暄了。”
“四夫人快人快语,正合杂家之意。”
唐子禾的笑容渐渐敛起,凤目渐渐眯成两条缝,寒光毕露地盯着高凤。
“皇帝昏迷至今,已有八日了吧”
高凤额头汗珠滚滚而下:“是。”
“我曾与张永说过,十日是皇帝的最后期限,十日一过,必无幸理,当初张永请我入豹房瞧病,我给皇帝喂下的药也只有十日之效,所以,在十日期限之前,他应该消失于豹房,高公公觉得呢”
高凤浑身剧震,白净的老脸愈发惨白,汗水不知不觉湿透了衣裳。
高凤的表情一丝不漏落在唐子禾眼里,唐子禾垂下眼睑,慢悠悠地又啜了一口茶,淡淡地道:“高公公,朝臣廷议已有结果,新君即位已无可更易,抛开你落在我手里的把柄一事不提,新君上位之后,你们这些被皇帝极度信宠的八虎还能继续隆受圣眷么此时已是钢刀悬颈,若再不为自己的性命搏一搏,难道你果真甘心等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