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朦胧,连成一片,不见江影,只闻江声。王小春在寒江风里打了个寒颤,没想通自己怎么放着家里好好的娇妻不管,偏陪个大老爷们来观潮。
秦朝阳双手插兜地站着,风把他宽松的衣服吹得飒飒响。好一会,他只是这么面朝大江,什么也没说。
王小春冷得缩了下脖子,叫他一声:“老大。”
“我他妈想弄死她。”
王小春吓得抖了一下,“你要弄死谁啊”
秦朝阳没答,王小春把脖子探到前面去,乌漆抹黑,什么也看不清,但能听见人的呼吸,拖得又重又长。
王小春这才反应过来,他以为秦朝阳是安静地站着,现在看来,指不定早就乱成什么样子了。
“你你你悠着点啊。”王小春抓着秦朝阳胳膊肘,又冷又惊,说话自带震动功能,“哪个不要脸的东西惹你了弄死就算了,我帮你骂他”
秦朝阳扭脸,睨着王小春,冷冷吐出两字:“宋甜。”
王小春脏字到嘴边,又硬生生吞回去。宋甜啊他不敢骂。王小春斜眼审视秦朝阳,他就是敢骂,这人肯定不乐意听。还弄死,说大话唬谁呢。
王小春定定神问:“她怎么了”
和着潮声,秦朝阳把那天在宋甜家里吃午饭的事复述了一遍。
玩玩可以,来真的,看不上。
秦朝阳狠踹了下石墩子,咬牙切齿地骂:“还他妈看不上我,我操。”
“就是”王小春同仇敌忾,“玩玩谁找她啊,人矮还凶。胸前几两肉就是女人了”
过了一会,王小春试着问一句:“怎么样老大,这下要和她断了”
“断不断我他妈就是孙子”
过几天王小春又问,他答不知道。现在再问秦朝阳出神地盯着宾馆天花板上华美的灯,要是现在再问,他大概会答“不想断”了吧。
男人对一个女人念念不忘无非是两种情况:一是没上过,二是没上够。
玩玩可以,行,那他就陪她玩,他玩得起。
许多整装完毕,给金惠打电话。挂了电话,笑眯眯对秦朝阳说:“行了,都谈妥了。一会你机灵点,女孩子很好哄的。”
秦朝阳侧头看窗外,许多顺着他目光看出去,什么也没有。又看回来,拍了拍他大腿,“听见没”
“喂”
秦朝阳把脸转回来,这副神情让许多怔了一下。
“我对金惠一点兴趣都没有。”
许多眯了眯眼,笑容渐渐隐了。一直以来,他把秦朝阳当做不懂事的年轻男孩,自己则以过来人身份自居。年轻男孩就像崖间的吊桥,刺激、峻丽。
而现在,他从秦朝阳眼里看见了某些沉甸甸的东西。仿佛眼睁睁看着吊桥长出钢筋,注入水泥,脱胎换骨,变得坚硬。
男孩长成男人总是在不知不觉的时候。
秦朝阳姿势没变,依旧躺在床上,对着许多,他说:“我讲真的。”
声音不大,但很郑重。许多点点头,轻拍了拍秦朝阳的膝盖,说:“我懂了。”
秦朝阳也点点头,继续出神地看着头顶的华灯。
、第三十九章
宋甜入住的是岩头镇的安顺旅馆,临近傍晚,她把窗帘敞开,余晖灿灿,房间明亮整洁。
过会要前往岩头镇南面仙清公路西侧的芙蓉古村,看看时间,再有一刻钟就要出发了。宋甜卷起一边裤脚,拿浴室花洒清洗膝盖,疼得她不禁嘶了一声。
这是昨天游览雁荡山的时候摔伤的,挺严重的,擦破了一条运动裤。昨天上药的时候把宋甜疼出了一头冷汗,要不是还要带团,她宁可放着伤口不管,任它慢慢愈合。
冲洗完毕,宋甜瘸着脚到床尾坐下,从医药箱里取了棉花和酒精,对着膝盖按下去。消毒完以后,又涂了紫药水。
她刚站起来把废棉签扔了,房铃就响了。
是她团里的一对夫妻游客。女的姓高,教数学,男的姓王,教语文。两人同时考进编制,同时被分配到一所高中。相似的经历让他们一见如故,交往三个月就结婚了,直至现在,小孩都上初中了。
两人买了一大袋鸭舌,分装成几小袋,特意给宋甜送过来一袋。宋甜道谢,接过袋子放在置物台上,客气地请他们进来坐一会。
茶壶里有热水,宋甜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高老师,王老师,喝水。”
两人接过水杯,客套了几句,王老师对着杯口吹了几口热气,余光瞄到宋甜的膝盖,说:“宋导,你这腿还能不能走”
宋甜在他们对面坐下,“能走。一会去的是古街,不累人的。”
王老师看着宋甜膝盖,“我看够呛。你这膝盖,别说走路,伸直了站着都疼。我之前膝盖也像你这样,哎哟,站一堂课要我命了我一男的都受不了,更何况你们女人。”
高老师在旁插嘴:“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这观念已经过时了。女性顶起半边天,老王你别小看女人。”
“是是是,我思想不如你进步。”王老师虚心接受批评,眼睛打量着宋甜,“宋导确实不错,身体好。昨天爬山我就看出来了,我比不上你,你是这个”对着宋甜比了个大拇哥。
高老师笑了:“这话对了。别看宋导是女人,可人家比你厉害多了。你上次是摔平地上,宋导是摔山上,比你严重多了。”
王老师不同意,“话不能这么说那次是打篮球,我摔地上了还被几个混小子推来搡去,这就是二次伤害。”
忽然想起什么,王老师大半身子伸到高老师那边去,说:“你还记得那个谁吗”
“记得。”
“我还什么都没说你就记得”
“必须记得。”高老师放下水杯,“他读书那三年,你日日夜夜在我耳边唠叨,说他就爱和你作对,说他这不好那不好,听得我耳朵都长茧了。”
“实话呀我教书这么多年,还真没教过比他还不是东西的东西什么都不会,还什么都不学,会打篮球怎么了高考考打篮球么”
高老师故意说:“我看你是打篮球风光被他压下去了,对他怀恨在心。”
“还真不是,我怀恨一小毛孩干嘛呀。”王老师说,“我是气他拉我们班后腿,我们班平均分都是他拉低的。那时候我就想,他这人要是进了社会可怎么办,他能干嘛,能对社会起什么作用。”
高老师:“现在你知道了,他混得挺好的。听你们班同学说,好像进杂志社了好像还写书了。”
宋甜听得怔了一下,无缘无故想起一个人。
王老师鄙夷地呵了一声,“谁知道是不是枪手帮他写的,读书那会,他哪次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