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行得通。
什么农家乐、生态养殖,全都超越时代太远,除了在小说里,全都无从实现。
“小江老师,你咋站门口嘞皱眉头愁啥”一个挽着发髻的妇女穿着薄花衬衫向他走过来,手里端着一个粗瓷大碗。
碗里是山粉面,这地方不种麦子,不产面粉。
“呃杏花婶。”江澈有点慌了,脱口而出。
对面杏花婶开心一乐,“哦呀,你知道我呀”
“哦,刚你走过来的时候,里头孩子们叫了一声。”江澈把毛巾挂肩膀上,说:“婶子你这是去哪”
“哦,我跟你送碗山粉面。”
“呃,我今个儿村长家吃。”
“他家那几个婆娘做饭又不好吃。”杏花婶说着自己就进了院门,再进厨房,把大瓷碗搁桌上,说:“吃,晚些我再来拿碗。”
江澈不敢跟进去。
扭身出门,搁门口从头到脚把江澈又打量了一遍,杏花婶像是很满意的样子,笑着说:“能文能武,好模样不是,是好样的。”
说完款款扭腰走了。
这一刻江澈很想卷铺盖跑路
他也有怕的人。
县里怕柳将军,柳将军其实叫柳嫱君,很温婉的名字,但是当地人不懂那个,都管她叫柳将军,结果就长成将军了。
村里他就怕杏花婶杏花婶四个女儿,男人被计划生育抓去结扎结果扎坏了,一家从老到小决心一致,不放弃,死活想要个儿子,不惜代价。
江澈前世吃了她几碗面,没防备,一次乡里下来放电影的时候,生生被她拖进过稻谷堆,留下阴影了。
正文 第一百二十九章 我的女排
厨房小桌方正结实,桌面厚,桌腿比胳膊粗,用的是什么木头江澈不懂,但是农村的老东西大多讲究一个牢固耐用。
粗瓷大海碗里乌青山粉面冒了尖,压不动桌子,但是搁在江澈心上是沉重的负担。
哭笑不得忆起前世,当时还不是郑记的郑忻峰进山来看他,听完稻谷堆传奇很激动,喝酒骂街说:“搁山里有口吃的就不错了,你跑个屁啊。”
江澈说:“我不跑不行啊,不跑以后丢一儿子在山里算什么情况”
那时候的江澈其实依然算懵懂少年,身上带着几分害羞腼腆,哪怕和大伙相处好了,也是被“欺负”的对象,村里大小媳妇儿们奶孩子,看见江澈路过,就会逗趣说:“兔崽子,吃不吃,不吃给小江老师吃了。”
然后看着江澈落荒而逃,哈哈大笑。知道他是个没胆的,村里男人们也都放心。
那,老郑围着晒谷场后面的稻谷堆转了两天,最后没被拖进去,觉得挺遗憾。
他说他觉得杏花婶长得有点儿神似巩俐,都是大骨架的女人,当然不是像红高粱里的九儿,也不是像大红灯笼高高挂里的颂莲,像的是秋菊打官司里的秋菊。
江澈实在看不出来哪里神似,又或者说,这个年头其实不少农村妇女的身上,都有几分秋菊的影子,倔强、热情、粗犷。
面肯定是不能吃的,这就得表明态度,不然要出大事。
江澈自己下厨,前两天孩子们送的小鱼他给搁油里煎成了小鱼干,这会儿放上紫苏叶,一点辣椒,炒起来就一小碗,黑糊糊的,但是很下饭。
四个孩子都被留下来一起吃饭,捧着大碗,懂事的夹一条小鱼就是一碗饭,辣得满头汗,一边抹汗,一边灿烂地笑。
他们说以前的老师都嫌他们脏,呆不长就跑了,还说家里烧菜不放这么多油,小鱼干没这么香。
吃饭的时候也聊天,杨马良说他以后想开拖拉机,就像马东强那样,到哪儿做活别人都得给他请酒上烟,豆倌说他要当老公,做谁的老公不计较,是曲冬儿的更好。
曲冬儿就踢他。
江澈说冬儿你就好好读,以后考个清华。曲冬儿睁着大眼睛问清华是什么江澈说就是我啊,整个茶寮村,整个下弯乡,整个峡元县,都会为你骄傲的一个去处,在燕京。
曲冬儿说燕京那么远啊,我有点怕。
江澈说你长大就不怕了。
哞娃说他要当八路军。
江澈猛地一下忆起前世泥石流过后那具裹满泥巴,小小的身体忍住眼泪伸手揉了揉他的脑瓜,有点儿难受说:“好,哞娃好好长大,长壮实了,以后当八路军。”
饭后是几个孩子抢着洗的碗。
休息会儿,就又玩上排球了。
“砰。”
球飞出去,外头还不能上“体育课”的孩子们抢着去帮忙捡,把球还来。江澈其实还好几个排球,但是必须狠心,他得让孩子们先渴望上学,这是其中一个小小的诱惑。
一个面庞黝黑,个子很高的姑娘拿球在手里,有点儿怯,发愣。
“打来。”江澈笑着招手。
女孩点点头,学着刚刚看到的江澈发球的样子,把球抛起来,挥臂。
“砰。”
江澈随手把球接住,球抱怀里都差点掉地,好大的力气。
但是想想也对,这女孩看起来绝不低于一米六五,虽然面庞看着青涩,但应该是大姑娘了。
很神奇,这个姑娘他没印象,似乎前世没见过,难道是邻村的
“周映,你不是后天就要嫁人走了吗咋还出来玩。听我娘说是嫁很远的地方,是么”杨马良认识她,站在江澈身边喊,这下江澈明白为什么自己不记得村里有这么一个人了,前世没有排球,她可能根本没在江澈面前露过面。
这时候旁边一群小孩开始起哄,“嫁人咯,嫁人咯,倒霉羞羞。”
叫周映的姑娘眼眶红一下,低头,脚步慌乱地走了。
事后江澈了解了一下,才知道,这个周映竟然才13岁,农村算虚岁,也就是实际才12周岁12岁这身高,这力量。
傍晚的时候,她又一次出现,站在角落。一个球被垫得很高,飞出院子,孩子们一哄而上,包括闲着的大人都有几个。
周映轻松一跃而起,将球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