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澈离开后,屋里剩下四个人,廖敦实、童阳、敏红姐和惜莲。
四万块钱摆在他们面前。
“怎,怎么分”廖敦实目光发直,说话声音有些颤抖,结巴道:“要不就,就爽快点,一人一叠,怎么样没,没意见的话,我先拿了啊。”
他颤颤巍巍地伸手。
敏红姐和惜莲虽然觉得他俩的工资没先除掉似乎有点不地道,但是把几百块钱放在万字前面,想想,似乎又真的不算是一个需要太计较的数字。
她们俩互相看了看,也准备伸手去拿。
一只手伸过来,比他们都快,比他们都稳
手掌盖下去,把四叠钱一起按住了。
“童阳,怎么了”廖敦实发现童阳的眼神和表情似乎都有些不对,这一刻的童阳,一点都不像过往的他。
倒是从他这几天的状态中,廖敦实能找出一些变化的痕迹。从在教室里喃喃自语那天开始,这几天童阳的变化不小,经常一个人面无表情地出神。
“不够。”面对困惑,没有抬头,童阳说了两个字。不够。
剩下三个以为他嫌自己分的少了,准备问他的意见,毕竟他被黑的工资最多,而且挨了一度毒打,就算是想多分一些,其实也很合理。
“不够。”在他们开口之前,童阳重复了一遍,然后抬起头,让目光在另外三人脸上逐个停留了片刻,开口缓缓说道:
“穷怕了吗你们我穷怕了,穷有罪。”
另外三人都愣了愣,但是细一琢磨,顿时感同身受,是啊,穷有罪,穷就得受罪,甚至还可能受屈辱。
这一点至少他们在场四个人都一样。
“方兴业肯定还有钱,就算没了,他还有地方去借。接下来的操作其实已经很简单,机会我们错过了就不会再有”童阳看着他们说。
惜莲张了张嘴,“那我们,我们再骗多少啊”
“越多越好。”童阳说:“我不懂怎么分析别人,但是从老江的话里,我听出来了,方兴业现在心很大,跟着决心也大,拿了这五万后,他收不了手了。”
剩下三个人互相看了看,不自觉握拳,有点发抖他们在害怕。
“出事了,我一个人扛。”童阳说:“这一点我几天前就想好了反正我也是一条烂命。”
“你别这么说。”
“就这么说定了。”童阳把话转了意味,接住,然后再次神情郑重说道:“还有,从现在开始,这件事从头到尾都跟老江没有任何关系,明白吗”
另外三个迎着他看过来的目光,逐个用力地点头。
“如果我不出事恩同再造。”
童阳说完了,尽管这个成语敏红姐和惜莲并没有听懂。
僵硬如铁的气氛在一致决心下定之后,开始逐渐缓和隔一会儿,童阳会笑了,而且笑容看着比他以前灿烂得多,敏红姐等三个也总算放松下来。
“他到底是谁啊”惜莲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我们同学啊,你知道的,老江。”廖敦实接话道。
惜莲说:“我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我是在想,他是好人吧我觉得是,但是又跟别的好人,书上的和电视里的都不一样,他是一个用坏人的方法,用得比坏人还厉害的好人。”
“是吧”
童阳想了想,赞同然后大声笑起来。
敏红姐也一样。
“总之是一个咱们看不懂的人就对了,你看他整天玩儿一样,其实哪样都是别人做不了的”,廖敦实跟着笑了两声,很有把握说,“可是那有什么关系,咱心里认他就好。”
“铃铃铃。”
电话响了。
江澈一直到两个星期后,才知道这件事。
在知道这件事之前,他先知道了另一件事:
童阳退学了。
1994年,这个山沟沟里飞出的金凤凰,从深大退学。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那场风波的影响正逐渐变小,童阳退学了。一直跟江澈,跟室友们喊着“大不了就退学”的廖敦实没退,一直懦弱的童阳退了,这事任是谁都想不到。
“我想好了,老江,别人不怕,我就怕你劝我,所以办好了才说。”
身边立着简单而破烂的旧行囊,童阳避开已经劝过他的室友们,独自对江澈说。
“那你家里怎么办”江澈的意思,我不劝你,但你父母亲人,能不能扛得住
“我的高考录取通知,都是放在县教育局我自己走了一天去拿的,老江你懂我的意思吧我家那里,学校根本想通知都通知不到。”童阳勉强笑了一下说:“反正我跟家里原先说好的,也是四年不回去我偶尔写信就好。”
童阳的意思是瞒着,至少瞒过接下来的三年半,他说这很容易。
至于三年半之后的事,就看他这中间能做成什么了。
“那你想好出去干什么了吗”江澈只好又问道,如果需要的话,他不介意再送一个建议。
“嗯。”童阳坚定地点头,说:“我们,我,老廖,敏红姐,惜莲,还有两个她们那边想出来挣干净钱的”
根据童阳的描述,发廊除敏红姐和惜莲外的6个人里,有两个选择了跟她们一起走出来,剩下四个则继续呆在那儿,正好一半对一半。
“我们想开职业介绍所。”童阳说:“因为就像惜莲那样,很多人刚从山里走出来,什么都不懂,普通话和粤语也不会说,明明是想打工,结果都被骗了。我们想做这个事。”
江澈想了想。
这事帮不帮人暂且不说,这个时期真的能做起来职业介绍所的话,倒是确实能赚钱,而且是工厂、工人两头赚。
血汗工厂时代,深城及周边大量的工厂需要用人,而那些山沟里的人,多数还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饿死也不敢走出来,或哪怕跟人走出来了,也是没头苍蝇似的不知方向,到处乱撞。
至于他们6个人,敏红姐虽然自己没说,但是很可能就是粤省人,她会很流利的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