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已经挡住了去路,云崕干脆停下脚步,立在原地。
晏青撇了撇嘴:“这我倒不知道。”话刚说完,她的身形就微微扭曲,仿佛平滑如镜的水面泛起涟漪。
待涟漪消失,立在陆茗眼前的人就已换了一个。
正是他一直以为,与自家国师正是无双璧人的那位。
“新夏女王”
冯妙君的目光却落在云崕腹部。那里虽然没有沁出血迹,但他方才发力,身上的血腥气味又浓烈一点,看来伤口是裂开了。
她脑海里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
这种痛楚,越发强烈了。她不动声色压下去,轻轻叹了口气:“我找你找得好苦。”
云崕仿若未闻,只盯着她道:“为什么要缠上安安梦中城里,当时还有个燕王也在。”如是天魔,为什么不附身去燕王身上
“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她轻笑出声,“我们天魔的魂力,可是没办法过继给别人呢。”否则当年她在虚实之界舍下的一身修为,早被其他天魔继承了,怎会轮到三百多年后才进入梦中城的冯妙君
果然是这样,云崕心里一沉。哪怕早有揣测,现下得她亲口证实,他胸口还是像压上一块大石,又闷又堵。
“我就是安安,安安就是我,从来都是。”她望向云崕,笑容完美精致,“我只不过从梦中城里,拿回了本应属于我的魂力而已。”
陆茗望望她,再望望云崕,只觉她这话里信息量大得惊人。新夏女王这是坦承自己的天魔身份,坦承过去多年一直在欺瞒国师大人
云崕开口,每个字仿佛都凝着寒冰:“为什么我从安安身上,一直感应不到你的存在”
她侧了侧首:“这就是我的小秘密了。”
她眼波流转,真个叫做巧笑倩兮,美目盼兮,和云崕站在一起就是天造一双,地设一对。
可是云崕分明看清了她盈盈眼波之下的诡谲和阴冷,就仿佛自己与一条毒蛇对视。
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那是无数次对战天魔才养成的直觉。
只要天魔接近,他一定可以凭着本能感应出来。
忽然之间,云崕明白了过去几十年里天魔为什么消失,为什么换成冯妙君走到了他的身边。
只有从身躯到神魂都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换新,连属于天魔的烙印都摘掉,他才不会识破她的真正身份
她才能走近他,实施她的计划。
可她做得这么完美,不仅仅是瞒过了他而已
就像萧衍在他背后反复嘀咕的那句话:
真是段孽缘
耽误了这么一段时间,雾汽中忽然走出一个又一个身影,将这里包围起来。最前面那人龙行虎步,身材高大,正是燕王赶到了。
他望着云崕的眼神如鹰隼,又带着腾腾杀气。
“云崕。”他放缓了脚步,得意洋洋,“你也有这一天”
这个死对头受了重伤,又被他的手下包围,就连天魔都赶到了。这阵仗实在华丽已极,他都看不出云崕还有一丁点逃生的希望。
胜利咫尺的滋味太好,他要多享受一会儿。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的水雾沁润肺部,真是心旷神怡。
云崕微微喘气,连嘴唇都泛了青:“你敢和天魔联手会遭天谴的。”
“遭天谴”这三个字,他说得轻描淡写,燕王却一下敛起笑意。旁人这样说只是气急败坏的咒骂,无力得很,可是从云崕口中说出来,就别有深意。
天魔为天地所不容,燕王作为修行者反帮天魔,就是与存身立世的这方天地作对
和上苍作对的人,能有什么好下场天魔一族就是个血淋淋的例证。
第641章 从此两清
“你顺天行事,可天道也救不了你。”他嘿嘿冷笑,“还想负隅顽抗么”
冯妙君适时踏出一步:“燕王。”
燕王把手一摊,将忌惮深藏在眼里:“行,你先来。”
“叙旧完毕。”冯妙君上前两步,对云崕微笑道,“我说过,族人由我亲手放出。只要你乖乖就擒,我可以不伤你性命。”
任谁都能看出,他山穷水尽了。她看向他的眼神,已经带上了不加掩饰的热切之意。
离自己的目标,越来越近了。
“换了神魂,还是这么怕死。”云崕面上泛出嘲弄之色,忽然伸手点了点自己心脏位置,“放出天魔一族和保住你自己的性命,你选哪个”
冯妙君皱了皱眉:“不能两全齐美”
“能,但我不会令你如愿。”云崕耸了耸肩,“别忘了,我们性命相连。我若不想独活,你就得给我陪葬”
他扯出一抹淡漠的笑意:“那么天魔一族降世的景象,你这个族长可没机会亲眼见着了。”执着长剑挽了个剑花,寒气森森。
这把神剑跟着他快要三百年了,不知饮过多少人的喉间血,如今再来一个也不嫌多。
哪怕是它的主人。
冯妙君脸色微沉。这厮的确抓住了她的要害:“堂堂七尺男儿,好意思自尽”在己方全面占上风的形势下,她才不想死
“生有何欢为了你,值得。”他倒是笑了,看了看周围的人。暗林中又钻出许多人,这回是新夏修行者赶到了,打头的是女魃。
在场两拨人马互相审视,脸上都写着谨慎。云崕视若无睹:“或者,我们来做一笔交易如何”
“哦”横竖他插翅难飞,冯妙君心里松快,闻言双手抱胸,被挑起一点兴致,“听起来有趣得很。你能开出什么条件”找人做交易是她的本行,这家伙也敢在她面前卖弄
“安安还在么”云崕紧盯着她,不放过她脸上最细微的神情,“实话”
这家伙还真是执著。冯妙君叹了口气:“在。”
她果然还在,还未被完全吞噬云崕心底微微一暖,脸色却没变:“这里”他指了指自己太阳穴,“可以放开给你,但你要将安安原封不动留下。”
陆茗大惊失色:“国师大人”
“闭嘴。”云崕冷冷看他一眼,继续对冯妙君道,“这么多年,你心心念念都想释放天魔一族,却又不能杀我。眼下有这样的好机会,你不想把握么”
冯妙君的目光落到他的胸口上:“你舍得”
“舍不得。”云崕的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仿佛事不关己,“反正我今天也逃不出去了,不如拿这条命来做笔交易”
夜色已经降临,站立着数十人的林子里却安静得落针可闻,似乎连风声都凝固了,只有云崕清朗而空洞的声音回荡:
“把安安还给我,不然你立刻就得给我陪葬”
冯妙君轻笑出声,银铃一般清亮,银铃一般冰冷:“你们郝家的男人可真有趣。郝明桓对亲生儿子狠心,不惜把你的心都挖了,拿来封印我族;你呢,你是对自己狠心,愿意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神魂送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