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复京畿此事,沈哲子绝不能假于旁人之手这件事他要亲自去完成,纪友留在曲阿,也是为了来日一战而作铺垫。
为了让纪友振奋起来,沈哲子也将来日之计划略作讲述。眼下的隐忍不出头,一方面确实是军事上的稍逊,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积蓄力量避开历阳眼下正旺的气势。
听完沈哲子的计划,纪友眸中也是熠熠生辉:“维周你放心吧,既然日后尚有如此谋划,我一定尽全力把曲阿保全下来,不做无谓牺牲”
正说着,家人又来通报王舒军最新的消息,其前锋已经到达云阳庄外,正在掘土摆出一副要建造营垒的姿态。与此同时,县府也有人来王允之持令到达。
彼此相距也不甚远,家人们整装尚需要一点时间。沈哲子便率领百余名龙溪卒,先陪纪友往县署去应付王允之,回来再处理王舒之事。
曲阿原本乃是丹阳首屈一指的大县,虽然历经拆分已经不复昔日,但县署却是继承了旧吴规模,堪比一般的郡治。时下也并无为官不修衙的传统,纪友跟着沈哲子混久了,手头也宽裕得很,在以往基础上再做扩建,因而县署规模更加宏大。
王允之并未进入县署,只是在门前率军等待。他今次出动一军将近两千人,就是要以强硬姿态迫使纪友就范,毕竟他看出父亲有长时间在曲阿驻扎的打算,迫使地方主官屈服以配合军事便极为重要。
看到纪友与沈哲子并肩行来,王允之也不意外,拨马迎上而后翻身下马,拱手道:“某军务在身,不便全礼,还望纪明府勿怪。维周,你好啊,未困都中,可算大幸,现下却是不便相庆,勿怪。”
沈哲子与纪友也都上前见礼,彼此虽然都不对付,但面子上礼节还要维持。
旋即王允之便提起所来之事,纪友也连连点头道:“使君身系国任,都督此乡,是我等乡民之福。县中合共军户两百三十余,并有集粮两千斛,早已备好多时,深猷兄可直取勿候,不误军事。”
这也是来路时两人所议,王舒既然带这么多人打秋风上门,一毛不拔也是不好,就当破财免灾。
王允之听到这话,眸子微微一闪,纪友态度倒是干脆利索,但这手笔却是解渴而不尽兴,一时间倒是让他不知该不该发难。略作沉吟,他决定先略过此节,又说道:“我部尚要驻于曲阿一段时日,这些都可再议。眼下尚有一桩要事,抚军持节治军,曲阿多有宿卫流亡,还要有劳明府施手清点归军。”
纪友听到这话,脸上便作为难状:“为使君劳,分属应当。只是宿卫逃来时,多与京郊乡民掺杂,眼下既无宿卫籍册,实在不好清点,不知深猷兄可有教我”
王允之听到这话,险些被噎到,宿卫籍册那是在都中护军府,他若是能有才见了鬼。纪友此言分明是推脱,要将宿卫留在曲阿,胆气倒是不小。
“国难于前,凡事可从权宜明府如此推诿,罔顾国难,似是与尊府忠义家风相悖”
言至于此,王允之语气便有几分不客气。
纪友听到这话,顿时也是冷笑连连:“早先都外之战,我家一十三丁口慷慨洒血不知尊府又有几人捐身国难我受台中正诏为任此乡,凭你王深猷也配言而非我”
王家诚然望高,纪家同样不弱,尤其在这丹阳乡土上。王允之纵使气势汹汹而来,若敢对纪友动武,凭纪家在宿卫中的名望,日后王舒再想掌控接收宿卫势必更加艰难。
沈哲子亦不动声色前行一步站在纪友身后,一众龙溪卒纷纷凑上前来,他望着王允之说道:“彼此都为国事,深猷兄何苦迫甚”
见王允之一副忿怨难当,深恨他二人不顾大局的模样,沈哲子心内不禁冷笑。谁他妈心里没有一个大局谁又一定要遵从谁的大局不过旋即他也不免苦笑起来,若非各家各有算计,国运未必如此艰难。但话说回来,谁又肯甘心放弃自己的一盘棋去为别人棋子
第311章0309 大江浪高
相较于其他侨门子弟,王允之的优势在于他并不关注虚名或是面子问题,而是更看重实际。既然不能用武力迫使纪友就范,他也知时下并不适合直接用强,所以并未在曲阿县署多作纠缠,而是直接离开,自行前去招揽逗留在曲阿境内的宿卫溃部。
诚然纪家在宿卫当中人脉和声望都极高,但琅琊王氏本身亦是南北第一高门,加上王舒如今的职事也是名分所在。那些宿卫将领们无论是为安全还是为来日的功勋名禄考虑,无疑投向王舒是一个更佳选择。
沈哲子与纪友在县署中待了片刻,很快便有人来通报到不乏有宿卫转投王允之。对此,眼下的他们也是无可奈何,他们可以钻空子抗拒王舒之令,而王舒也可以绕过他们去自行招揽宿卫。这也是眼下没有一家独大的困境所在,也是沈哲子为什么要冒了那么大的风险要抢占一个大义所在的原因之一。
两人商讨片刻,对此亦没有太好的方法。想要扭转这个局面,只能赶紧将皇太后送达晋陵而后京口创建行台。
纪友因为选择固守曲阿,所以也在准备将钱粮和可靠的宿卫人力转运到早先他们所修筑的营寨,以期能够保存些许元气。
彼此互道珍重,沈哲子便回到云阳庄。这时候,庄园外王舒军营寨已经粗具规模。时下正是草木凋残之际,云阳庄外大片花海盛况不再,彼此之间一眼可望通透。若沈哲子还是以往打算,被王舒如此就近驻军,只怕睡都睡不安稳。不过现在,他倒可以不必面对这个困境。
回庄之后,家人们已经整装待发,沈哲子略作沉吟,唤过任球来,吩咐他去王舒军中传递一个消息。彼此虽然无可奈何,但不妨碍他给王舒添一添堵。
任球得令,带领两名随员,直入王舒军中。负责接待他的正是早间前往云阳庄拜访的羊贲,相对于先前的客气,如今的羊贲有了底气,便存几分倨傲,加上在他看来,任球这等家奴也不值得他礼下。
“你家郎主何请于使君如今大军移防,使君诸多军务缠身,若非急事,就先回去吧。稍后使君得暇,自会召见你家郎主。”
说完这句话,羊贲就摆手作送客状,说实话,他本不必接见任球,只是不能见对方挫败神情终究是一桩遗憾。
任球闻言后却是一笑:“我家郎主遣卑下来此,倒也没有什么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