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晃身率十数名亲兵冲上浮桥,腰悬满满两壶箭矢左右开弓,在这十几丈的距离内每矢必中士卒们一手擎起臂盾,一手夹肋持枪,嚎叫前冲,腰间挂着的铁索游蛇一般快速抽打着水面,向岸上护堤疾冲而去
护堤上射出的箭矢渐渐变得凌乱起来,继而便有大量干草浮木被引燃推下护堤,沿岸展开一道熊熊火线然而面对不断前冲的豫州军,这些防线渐告瓦解,随着第一条铁索被带至护堤下牢牢嵌入土层中,依之搭起的浮桥更显稳固,越来越多的浮桥被搭起,越来越多的士卒冲杀上来,堤岸很快便被冲开
当庾怿的大船后继赶来时,韩晃已经率军完成了对岸上营垒的冲剿,然而当他迎上上岸的庾怿时,脸上却无多少得胜的喜悦,只是疾行上前低语道:“是空营”
施口重地,强置几千兵都显不足,然而这营垒内外守卒不过千数人,造成的些许阻拦也只是依于地势,言道空营也不为过
庾怿听到这话,神色也是陡然一凛,这感觉就像蓄力一击却打空,让人心神不宁
施口就是南淝河注入巢湖的注水口,南淝河古称施水,沿着南淝河再往上就是逍遥津,张八百威震的地方。
第641章0637 一语成谶
沈哲子所部最终驻扎在了临近涂水的全椒,这里已经属于涂水上游,也是淮右大片丘陵的一个边缘地带,东南是平坦的河谷平原,连接涂中之地,西面则是淮右连绵起伏的丘陵。
事到如今,沈哲子所部众将也依稀明白了一个事实,他们这一部东路军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无缘参与合肥收复一战了。这对于沈牧、谢奕等渴求一战的年轻将领们而言,确是大感失望。然而像路永等宿将,却有一种相当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态度不足说明问题,沈哲子也不认为那些一心求战的小年轻真的在军事上就能强过路永等宿将,大概是经历得多了才会明白到兵者大凶的深意,有了一份敬畏之心。
虽然如此,沈哲子也并没有放松警惕,如果合肥那里已经爆发大战,他所驻扎的防卫乃是溃兵有可能冲击到的方向之一。而且他并不认为黄权有必守合肥之心,如果真的遭遇溃卒,战斗力真的不容小觑。
所以,在到达全椒之后,查知旧城已不可用,沈哲子便依照早先杜赫所搜集到的资料情报,辅以实地勘察,很快便挑选出了一个驻扎的营地。
这营地地形极好,西北面是绵延的丘陵,涂水在北面坡下绕流,而南面数里外则是涂水的一条支流,两河夹谷,南北策应,可谓一处绝佳的防守地。
选对了地点之后,兵卒们便开始土木营建,掘沟垒土,搭建起一个宏大的框架。待到后路役营到达,接手后续工作,兵卒们才抽身出来,继续保持日常的操练。
坡地上,数骑飞驰,沈牧纵马越过一块半人多高的岩石,骑术可谓越来越精湛,引得后方几人连连拍掌喝彩。
然而他脸上却殊无得意之色,勒马顿在坡上,马鞭一指坡下那大片忙碌的工地,口中不乏忿忿之言:“原本以为跨江而来,可谓摆脱都中琐事,将要鏖战杀奴,没想到却是换了一个地方筑城这与身在都中又有何异”
其他几人上前,也是不乏叹息声,而沈牧在转望近畔几人后,又狠啐一口:“还不如身在都中,闲来尚可狎妓游乐身在这荒岭废土,身畔都是鄙夫劣态”
此言一出,几人心内那同病相怜之心顿时荡然无存,连连口啐沈牧:“沈二你自己又是什么美姿态,还有脸面嘲笑旁人”
“面恶言鄙,实在可厌”
身受众人围攻,沈牧顿时招架不住,纵马撞向身侧也在满脸义正言辞声讨他的沈云,愤声道:“沈云貉你又不是我营下兵长,来凑的什么热闹滚回自己营中去”
沈云侧过避开,原本对阿兄还有几分畏惧,可是营中待久了自养成兵痞姿态,甩着手中马鞭大笑道:“众口成实,我在或不在,阿兄也实在美态不起来”
听到这话,几人又不免哄然大笑。沈牧则更加羞恼,追上去要教训这个拆自家台面的劣弟,沈云实在躲避不开,连连叫饶,末了只能用别的话题引开众人注意力:“后阵纪文学已经到来,他与将军最是相契,咱们凑在一起说什么那都是乱猜,若能擒住纪文学拷问一番,才知将军究竟有什么谋划”
众人闻言后眸子俱是一亮,略一合计,便都转向往江边营地冲去。
纪友因为要在后路押运更多的资用,所以到来要迟很多,尤其在这些补给当中,除了最重要的粮草军械之外,更有很多是他觉得完全没有必要的。沿途水路虽然有前阵进行了初步的疏浚,但仍是断断续续,一路行来可谓辛苦。
不过沿途看到沈哲子前军修筑的诸多营垒据点,他也大约明白今次北上重点还非歼敌,而是要将这一片区域重新经营起来,长治此土。
尽管已经有了这样一个认知,可是当他真正到达此地的时候,还是被沈哲子规划出的架势惊到了。单单看已经勾勒出的营垒规模,哪里是在修筑营垒,分明是要兴修雄城
所以在见到沈哲子之后,纪友也实在忍耐不住要吐槽:“维周你是否别趣成瘾如今都下尚未筑完,又要过江兴筑这里可不是江东净土,于此飞地筑城实在是”
沈哲子闻言后便是一笑,说道:“眼下正是淮右虚空,奴踪少履,正宜高筑,若换个时间,未必能再有良机啊。”
他自然明白在淮右这远乡之地筑城有多艰难,且不说物用的庞大消耗,单单所需要的人丁,在左近便近乎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但是如果没有城池依托固守,江北投入再多,都是水上浮板,一旦风雨来袭,顷刻便会成空
且先不论这个城池需要多少投入,一旦落成,那么可以将原本的历阳防线一路推到涂水上游,与左右两翼的合肥、广陵连成一线,激活整个淮右水网,沿江屯戍,成为一个扎实的前进基地。
整个涂水河谷,都可以陆续稳步的填充开发,只要初期的艰难熬过去,大片的无人荒土都将成为流膏丰田,为后继的北伐源源不断注入养分。
当然沈哲子也明白,这个庞大规划最大的隐患还是初期的艰难。就算在物力上可以源源不断受到吴中资用的补给,但想要将规模经营起来,没有数年的扎实投入很难见到成果。而且一旦遭遇羯奴大规模南掠,极有可能这个计划便告夭折。
所以沈哲子在落实这个计划的时候,也是承担着很大的压力,他必须要假定羯奴在这个时期内不会大规模的南掠。至于其依仗,自然是羯胡内部如今已经相当不稳的局面,还有明年石勒的死亡。
但这当中会否还有变数,沈哲子也是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