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下小说网 > 女生言情 > 汉祚高门 > 分节阅读 526

分节阅读 526(2 / 2)

沈哲子听到这话后又是默然,这一点他当然也有想到,但除此之外,也实在没有别的方法来打击奴军气焰,回挽士气。

“其实若要让奴军收敛,也不是没有别的办法。世龙僭制,以中国之主自居,行事妄附大义,其军却深虐乡众,屠戮寒伧,若将此罪行披露于众,则人心将有瓦解”

听到郭诵这么说,沈哲子眸子顿时一亮,这本是他所擅长的领域,但此前也是因为石虎南来终究给他造成不小的心理压力,让他太过执着于战场上的胜负较量,思路反而有些受限。

郭诵这思路,听起来有些不切实际,奴军几十万南来,怎么可能会因为区区物议就要有所收敛但若反过来一想,如果不是因为物议沸腾,多言羯奴败事,奴军还未必就会如此大动干戈,穷国南来。想要做中国之主,就要承受这一名位天然所具有的限制,而这一限制,无论对石勒还是石虎都是存在的。

沈哲子思路被打开,当即便有了一些想法,他也并不急于让郭诵归任,而是先留下来思忖商议,同时传令让江虨等人速速至此,同为参详。

午后时分,一篇讨伐檄文便在码头上诞生。大意也没有别的,只是斥责石勒叔侄暴虐无道,穷兵黩武、草菅人命。这些旧谈暂且罢了,尤其后面添油加醋,倍言奴军前锋不敢与淮南军正式交战,而是在乡野肆虐、杀良冒功,以白身布衣的性命掩盖其军色厉内荏的本质。

檄文自有长短不一的版本,各种版本俱都拟成之后,沈哲子便疾令水军携带檄文往各自目的地而去。

“奴主僭位,本为无道。以其无道,强击于王师正道之军,其势虽凶,不脱虚态,实断獠牙、缚狼尾之豚犬。虽劳奔至境,不敢求战,浪荡于野,虚作诈声”

传给镇中各部的檄文,多是在宣说羯奴色厉内荏,淮南军明明白白设防待奴,结果奴军却胆怯不敢来战,所以在四野游荡,杀良冒功以虚张声势。如果他们敢进犯淮上各处戍堡,则必败无疑

“季龙穷厉、虚张、诈世之徒,虽奉其逆主之命,督军南向,实则了无战意,忧惧满怀,以劳用之名,畏战徐进。徒拥百万之众,虚负英雄之名,实则无胆之鼠辈,失节之侫人,自恐天下识其奸伪,因是引众不发,阴遣心腹之犬马,虐乡饰作殊功。凡其所御麻秋、张雄俱为诈勇内怯之徒奴下实无壮士,竟使侫幸居显

驸马都尉,乌江侯沈,自奉王命,备修兵甲,王师分置汝、颖、淮、涡之境,设阵以待无道之师。既为名器、天命之争,自应以堂皇之众、方正之师,约时择地,所御忠义壮武,力战取胜六月之师,守于四境之地。季龙若以英雄自标,焉有失期畏战之理”

六月,宣王北伐也。六月之师,便是匡威定乱的王者之师。沈哲子以此邀战,而且约定时间、地点,石虎无论是怎样的想法,都不能罔顾这种上升到意识层面的影响,如果还放任前锋偏师在乡野游荡肆虐,那是流寇的作法。

身份不算什么东西,可是一旦有了,人便难以放弃。石家叔侄打拼半生,这才有了些气象,显居人上,若还被人以流寇目之,无异于对半生功业的彻底否定。

羯胡前锋虽然已经入境,但既然是轻骑速行,自然也难携带太多械用。虽然在陆地上可以驰骋往来,呼啸来去,但是凡有水道之处,仍是他们难以涉足的禁区。淮南军快船踏波飞驰,直溯淮水诸分流上游,将类似的檄文投射乡野,四处宣扬,同样也不是那些羯胡骑兵能够制止的。

第735章0731 以女邀贤

陈郡宛丘,乃是羯胡大军南下最新的据地。

整个宛丘,已经化身为硕大无比的营盘,容纳了十数万羯胡中军,以及几乎倍余的劳役征夫。这么多人聚集于此,却并没有太多混乱之象,也足以看出石虎作为一个军事统帅算是很合格的。

要知道就连早年的赵主石勒,每每御众而出,军纪都是极其败坏。当然这也跟整个石赵国势处境相关,那时候赵主石勒不过是北地群雄之一,麾下将士们对于来日能够走到哪一步都没有一个具体的概念和充足的信心,因而在私欲方面便有些不加节制。而石勒为了笼络于众,也不能以严苛的军令去管教约束将士。

可是如今中原已经建制,赵主已登尊位,那么方方面面自然都要创制礼法,诸事都纳入规矩之内。以往的争胜决勇之军,如今已成安邦定乱之师,军纪自然也就变得较之以往要严明起来。

中山王石虎的宿营,被安排在一处双溪绕流而过的高岗处,左近绿树青葱,竹林新翠,可见郡国官员们在准备宿处的时候也是用了心。

早前一场暴雨,高岗上遍覆草毡麻毯,雨过之后,草毡之类俱被卷起,步行岗上,脚下并无潮土稀泥扰人兴致,耳闻目见却是一副风吹雨打之后、天地焕然一新的清爽。

然而这样妥帖的安排,却不足以让石虎心情好转起来,仍是满心的愤懑羞恼。大帐内外多有侍立之众,一个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而在大帐外的空地上,正有数名将领被反缚双臂,旁侧则有赤膀力士抡起竹杖抽打其人肩背。

竹杖落下时,便传来清脆的击打声。而遭受惩罚的众将,或是闷声冷哼,或是惨叫求饶。这一番责打不知持续了多久,那几人肩背俱是抽痕累累,甚至已经有淤血沁出,竹杖每一次起落都有点点血星洒落。

过了大半刻时间,高岗下传来急促马蹄声,而后便有两员战将一前一后在坡下飞奔上来。

眼见来者行至近前,那已经被抽打涕泪横流的张雄顿时便对着前一名战将高呼道:“阿兄救我、阿兄救我”

行上高岗的这两名战将,前一个名为张豺,乃是中山王石虎心腹部将,不同于帐外受罚那几个新起之辈,张豺早在与汉赵的战事中便声名鹊起,如今已经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将帅之才,也是中山王义从大军的具体指挥者之一。后一个名为陈光,原为祖约部将,后来反叛祖约投于石赵,便被任命在豫南宛丘镇守,如今负责接应大军诸事宜。

张豺、张雄便是嫡亲兄弟,此时看到幼弟如此凄惨模样,张豺心内自有几分不忍,然而身在大王帐外,他也不敢流露太多情绪,只是横眉怒视负责抽打行刑张雄的那名力士一眼,继而便收回视线,匆匆往大帐行去。那力士受此警告,当然也不敢再那么恪尽职守,杖落时多有留力,张雄的惨叫声登时便有回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