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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818(2 / 2)

“主公,阿郎已经带到。”

诸葛恢正于厅下枯坐之际,门下趋行入内来报,诸葛恢抬头望去,便见形容多有憔悴的长子诸葛甝正畏畏缩缩站在廊下,于是他便招招手示意诸葛甝到近前来。

“父、父亲,儿子已经知罪”

诸葛甝弯腰迈步入厅,行出不足两步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惶恐着爬行上前,口中带着哭腔哀号道。

“知罪那你来说说,你罪在何处啊”

诸葛恢神情漠然望着儿子,眼中既无亲昵也无悲悯。

“儿子不记父训,错信王深猷奸言,擅、擅作废立之大谋父亲,儿子真的知错,我、我只是想为父稍作代劳,浅试窥望众愿,实在、实在没想到”

诸葛甝匍匐在地连连叩头,嘴里又发出凄厉的干嚎声。

“罢了,你起身吧。”

诸葛恢叹息一声,让家人将儿子扶起送入近畔一处空席,看着诸葛甝低头垂泪、吞声忍咽的样子,又是忍不住叹息一声:“其实也无怪你有什么轻妄念想,身于此世,谁又不想能有一番功业作为。就连为父,其实也难免偶作非份妄念。”

“你生身于我家,亲长看顾长成,既无学业之困顿,也无家业之拖累,难免小觑世道之艰深,也不知自身才干之高低。往年你父居于闲职,尚有余暇提点得失,执于台事后,我也深为国务所困,难免教训懈怠。你今日劣态如何,也实在是我放任无顾之苦果”

诸葛甝听到父亲的自责声,心内隐隐松了一口气,但还是忙不迭表态言是错在己身,实在与父亲无关。

“罢了,不说这些,我们父子也是多年对坐教论。我知你这几日也是内中焦灼,食不知味,今日杂绪俱都抛开,不必再以此自扰。”

说着,诸葛恢便吩咐家人将各种餐食菜式端上来,示意诸葛甝可尽情享用,语调虽然变得缓和下来,但眉目之间却仍乏甚慈祥姿态。

诸葛甝见状,颇感受宠若惊,他这段时间也的确是担惊受怕,寝食不安,今日眼见父亲待自己的态度终于有了转机,心绪渐有安定,难免胃口大开,只是当着父亲的面也不敢大贪口腹之欲,膝行至父亲席侧,为之斟酒布菜。

诸葛恢轻啜一口儿子斟上的酒水,然后突然又说道:“今日何次道等人往建平园去迎王驾归苑。”

诸葛甝被囚禁之后,与外界联系基本切断,听到这话后不免错愕,片刻后脸上才挤出一丝僵硬笑容:“如此看来,畿内局势算是渐定了。”

“是啊,板荡过甚,无益社稷,终究还要归于安稳,士庶才能咸安。”

诸葛恢又叹息一声,抬手阻止诸葛甝继续斟酒的动作,示意他回到自己席上,然后才又说道:“早前江北也有宣声,言是唯奉以明堂正诏,才肯过江辅国。”

“貉子就是乐于常作伪善姿态,以此来求洽于群情”

诸葛甝听到这里,心内便是一突,偷偷瞥了父亲一眼,而后才恨恨道:“我就不信若真无诏令宣召,他果真就不过江来。”

“这就是你与梁公的不同啊,你年纪虽然长于梁公,但若论及国是轻重,彼此实在相差悬殊。畿内动荡至今,重臣接连亡故,皇太后陛下都不能免,如是边臣来问,岂能不具诏抚慰。”

诸葛恢闻言后便微笑着摇摇头:“何以梁公明明南来心切,还是要紧扣无诏不行日前畿内动荡频生,凡台执、乡情、亲戚、宿值包括边守等等诸多,俱是难逃罪责。梁公无论何种借口南来,俱都难免为人讥讽抨议,难守不偏不倚公证姿态,所以他才隐忍至今,诸法不取,唯守臣节礼义。”

讲到这里,诸葛恢才又长叹一声:“由是才可见其人心愿之大,一旦南来,绝不受于任何私情牵绊,恃其守礼而有道,要将都下诸多悖礼无道之众痛作声讨。”

听到父亲这么一解读,诸葛甝便忍不住瞪大眼,凭他才智实在没有通过这样一桩简单的表态而深想到这一节。不过旋即他便又皱眉道:“其人以道义自标,这难道不是自绝于众、与世为敌难道江东时流诸多,就坐观他如此横行”

“以前或是可以,现在实在不能。这才是你真正罪过所在啊,皇帝陛下与淮南王,俱为先帝嫡血,其实无论哪一个居尊,若能布设得宜,都不会过分搅动大势”

听到父亲又讲回自己罪过,诸葛甝心内又是一慌,忙不迭丢下筷子避席跪拜下来。

“阿郎,你父也不能教你太久,今日所论,你记得住、记不住,我也都不再苛责勉强”

诸葛恢讲到这里,语调顿了一顿,而后苦笑一声,摆手道:“罢了,进餐吧。”

正在这时候,门下匆匆行入进来,瞥了诸葛甝一眼,然后才附耳于诸葛恢低语几句。诸葛甝偷眼望向父亲,只见父亲脸色陡然变得阴沉下来,眉头也紧紧蹙起,心弦不免更加绷紧,那些遵从他口味而准备的餐食送入口中便也没了滋味。

好不容易填饱了肚子,诸葛甝放下筷子后便忙不迭问道:“父亲,可是都内又有新的变故”

“小事罢了,方才庾家兄弟在建平园纵火自投而死。”

“死、死”

诸葛甝听到这话,已是目眦尽裂,并下意识将这件事与自身安危联系起来,忙不迭跪在地上号泣道:“父亲救我,父亲救”

诸葛恢抬抬手,让家人直接将儿子按在了地上,继而才又叹息道:“还有一件事,我也没来得及告诉你,那就是王深猷昨夜咬舌自吞,也已经死了。都下之祸,正是发于这几者之间,你可知为何眼下局面似是未至绝处,他们都要急于求死”

诸葛甝听到这话,额头上冷汗更入泉涌,拼命想要挣脱家人的束缚,然而就连嘴巴都被紧紧的捂住。

“阿郎,勿怪为父心狠,我身在此位也有诸多无奈,不可只求周全庭门之内。你若还留存世上,待到沈氏归来也必将被系有司深究严审,届时不独体面全无,江东诸多时流都将因你惜命苟全一念而不得安宁,那时屠刀高悬,人头滚滚,你同样也活不了。”

诸葛恢叹息一声,而后从席上站起,拂袖背过身去,口中涩声道:“去罢,不必于此世再存挂念。”

诸葛甝听到这里,身躯更是挣扎扭曲到了极点,然而终究还是徒劳。很快他整个人便被壮仆以锦被包裹严实,完全陷入到了黑暗中。

而后便被家人们匆匆抬出,此时外间早有两名壮卒手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