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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节阅读 875(2 / 2)

想到这里,桓冲脸上又是黯然,他家老母兄弟俱都怨恨阿兄祸引家门、败坏家声清誉。这会儿桓冲却是不免遐思,若是阿兄当年搏成,家人俱都受惠一如眼前的沈八,不知老母、二兄他们论及长兄又是何等嘴脸

而他与三兄忍辱负重,只求能够重振家声,惠及那些只知道困坐庭门抱怨的所谓家人,究竟值又不值

桓冲虽然少年聪颖,但终究涉事尚浅,念及这样深刻一个问题,眼中也渐渐露出了迷茫。

正思惘之际,突然身旁传来异响,桓冲循声望去,只见一个体量高大、年纪也比他大了一些的年轻人正手忙脚乱的扶起被踢倒的书箱。

“抱歉抱歉”

那年轻人察觉到桓冲的目光,连忙稍作拱手,然后继续收捡散落在地上的书籍。

桓冲报以一笑,也帮忙收捡书籍,却发现这年轻人所携带的书籍极为驳杂,既存经术批注、也不乏农书杂学,甚至还有兵书、图志之类。而且书册之间多有批注,可见绝非带在身上装装样子,而是真的认真读学了。

虽然沈大将军向来标榜学无杂类、学以致用,馆阁之内诸多学问也都丰富无比,更有诸多种类书籍供学子们借阅。但事实上人的精力有限,哪怕禀赋再高也都少从杂学,就连桓冲自己也只是专精一学。所以看到这年轻人所学居然如此博杂,桓冲不免多看了他几眼。

那年轻人望去只是弱冠,浓眉大眼倒是相貌堂堂,但桓冲却是乏甚印象,应该不是馆院中优秀学子,再念及对方涉学诸多,便明白到应该是所学博而不精。

“你、你是桓幼子”

桓冲虽然不认识这年轻人,年轻人却认出了他,毕竟桓冲也不是馆中寂寂无名之辈。

桓冲闻言后抱拳稍作回应,年轻人则有几分兴奋的低头在书箱中翻捡片刻,继而才拿出一本书来,有些不好意思的坐在桓冲身侧,捧着书册凑过来说道:“桓幼子丙辰馆中高学,我也闻名日久。月中曾在馆中听讲,小作课记,久思仍困,斗胆请教,还望不吝指教。”

同窗互作交流,这在馨士馆也不是奇怪的事情。至于馆号便代表着不同的学术方向,甲字馆都是大宗师公开讲经的地方,轮流执馆,后面则没有高低不同。

桓幼子久作丙辰馆馆魁,有时候业师无暇都让他代讲课业,听到年轻人请教也不拒绝,当即便深入浅出的讲解一番。交流之后,他才发现这年轻人并非小涉皮毛,于丙辰馆经义认识方面虽然不及他精深,但也胜过许多在读同窗。

再念及这年轻人所学庞杂,桓冲不免微感可惜,忍不住说道:“我见阁下所学多有可观,虽然大将军常论广采时学、融汇致用,但那都是特例高才能为,我等学子终究还是稍逊。阁下若能专治此学,只怕丙辰馆下我都要让贤居末。”

年轻人闻言后便哈哈一笑:“幼子所言,已非一人劝我。但诚如大将军所言,逢此变世,学者为用,专学或是独精,识见难免偏颇。历观大将军行事,破除万难,举重若轻,世道独称,概非虚至。我是不敢高标自比,但男儿在世,若要择一景从,我愿踵于大将军后,纵然只得浅表难于法骨,也可称不虚。”

桓冲闻言后又是默然,他所见诸多人都言以沈大将军为表率,但真如这人如此固执、身体力行者却还少见。这人所学如此广博,随便捻出一项都有不俗造诣,可知天赋不浅。但正因精力分摊迟迟不能扬名、为人所知,也是付出了代价。

虽然不知该要如何评价,但这终究是个人选择,桓冲也不会交浅言深的继续劝说。

“多谢幼子予我解惑,是了,北海王景略。”

年轻人又抱拳道谢,顺便介绍了一下自己,而后便退至另外一席,提笔将刚才所得录写籍上,丝毫不以周遭喧哗为扰。其人努力姿态,让桓冲看了都多有感触。

第1200章1195 羯统佛国

馨士馆中阁,便是整个馆阁核心所在。内外分明,外堂乃是一众学士们处理事务、教授学生的场馆所在,中堂则举行一些典章礼仪,内堂则供奉许多先王前贤。

整个阁堂结构,其实与辟雍差别不大,或者说干脆就是比照辟雍建设起来的。只是因为名不正言不顺,目下才暂作假称。

眼下一众学士们齐聚在此,作为祭酒的颜含自然也在此中。

其实原本馨士馆是由沈哲子直接挂名领导的,可是随着迁入洛阳、影响力逐渐扩大,沈哲子也渐渐觉得自己再挂名馨士馆,强求一个所谓少贤俱出门下的虚名已经有些不合时宜,政治色彩太浓厚,不利于进一步的容纳整合天下诸多学说,限制了馨士馆的发展。

所以他才退位让贤,费了不小的力气才将颜含这位老人家请出,摆在馨士馆里当个吉祥物。至于他本人对颜含也实在谈不上好恶如何,相信颜含也是如此。

颜含这个人,乃是当之无愧的人瑞,也是典型的凭着年纪渐渐获得高誉的代表人物。琅琊颜氏,名为复圣颜回之后,其实也就那么回事,谈不上什么誉望清声,跟同郡王氏、诸葛氏相比更是差了许多。

然而颜含这位老人家却是了不起,至今已经八旬有余,身体仍然健朗。早年便担任过东海王司马越的掾属,甚至与中朝大豪石崇都不乏交际,与他同时代的人基本都已经凋零殆尽,唯独这位老人家活至如今。

而且颜含这个人说实话,学问造诣也就那么一回事,谈不上多精深,真正为人所称颂还是资历并风骨。早年在江东王氏尚势大时,王导高位帝师,台臣多论该要降礼殊遇,询问颜含,颜含为此大为不满,只言问侫与他,莫非他有邪德

对于王导那样老资历的中兴元辅尚是如此,对沈大将军这样的权臣新贵如何态度便可想而知。事实上颜含也根本没打算接受礼聘,只是早前为了修复先王陵寝,而他又是为数不多当世熟悉中朝典故事迹的人才以衰老之躯勉强北行,而后又被半强迫的留了下来。

眼下颜含与沈大将军并坐首席,也只作闭目假寐姿态,自以老朽昏聩、不识时务而做标榜,没有什么逢迎权臣的模样。

沈哲子对此倒也并不介意,事实上馨士馆若想持续扩大影响力,也少不了颜含这种人的配合。学者难免耿介自标,若馨士馆仅仅只是作为行台下属喉舌,也难摆出什么海纳百川的姿态。太多经义学说标立于外,非常不利于意识形态的统一。

意识形态能否统一,正是一个强大兴盛帝国能否建立起来的前提之一。所谓天子兵强马壮者为之,但若认识仅止于此,逃不了盛极骤衰的命运,无他,统治成本太高。

这一道理放之中外皆准,华夏文明几经中衰而后崛起,能够始终作为一个整体存在,就在于这种思想认同上的建设所提供的大一统的理念前提。

所以馨士馆不独只是行台的人才培养基地,更是一个统一思想的阵地。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