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说话就好好说话,吓她做甚远远见到你便看出你气色不顺。到底谁惹你不痛快了”
李素叹气,摇头不语。
高阳虽然刁蛮,倒也不是纯粹蛮不讲理,宫廷礼仪规矩森严,自然不可能培养出完全不讲理的公主,这些日子与李素熟了,互相嘲笑几句,对骂几句,恶作剧一下都有过。此刻见李素果然神情不对,高阳也不使小性子了,余怒未消地哼道:“有什么不痛快就说,若有人欺负你,看在每月你孝敬本宫香水的份上,说不得我便帮你讨个公道”
李素叹道:“确实不痛快,但不必劳烦公主殿下帮我讨公道了,世人欠我的公道。我自己去讨来。”
东阳黛眉轻蹙:“发生了甚事”
“一户地主,一个好色的儿子。一个苦命的贱籍丫鬟,还有一个为鸣不平而杀人报仇的侠士整件事就是这样。”
高阳不满道:“你说的我一个字都听不懂”
李素笑了笑,将郑小楼犯的案子从头到尾细细说来。
说到小丫鬟被先奸后杀,最后被地主儿子分尸割喉时,东阳泫然欲泣,高阳却气得俏脸通红。说到郑小楼堂堂正正报仇雪恨,将报应原封不动送还地主儿子时,高阳大笑不已,高呼叫好,连东阳这等见不得流血杀人的软弱性子也不由得露出解恨的表情。
最后说到郑小楼被官府拿住。已被定为铁案,择日便要刑场问斩时,东阳面露不忍,高阳却气得哇哇大叫。
女人,不论年岁大小,经历多寡,天性都是站在女人这一方的,哪怕对方只是个贱籍丫鬟,也引来两位公主强烈的同情和不忿。
“什么狗屁官府那种畜生杀便杀了,有人为民除害,为何还要定他的罪乾坤朗朗,怎能容得这种禽兽败坏父皇治下的盛世贞观泾阳县北垄庄是吧本宫为那个可怜的丫鬟和侠士讨个公道”
高阳气得抬袖狠狠一擦眼泪,转身便叫上十来名侍卫,一群人上了马,杀气腾腾直奔北垄庄而去。
河滩边一片沉寂。
一大一小两只手悄悄牵在一起,东阳红着脸,恨恨剜了他一眼,哼道:“小混帐,你故意的是吧挖好了坑等着我妹妹往里面跳呢”
李素正色道:“胡说,我和高阳公主殿下都是为了正义”
高阳丝毫不觉得自己跳坑里了,此刻的她很气愤,气得快炸了。
毕竟只是十二岁的小姑娘,她的心思很单纯,爱与恨都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至于对贱籍的态度,高阳平日也不在乎这种人的生死,她住的宫殿里宫女宦官并不少,心情不爽了也常对他们又打又骂,然而那个地主家的丫鬟太可怜了,竟被活生生虐杀,最受不了的是居然是被先奸后杀,李素说的这个事实成功激起了高阳的怒火。
一口郁愤之气堵在高阳胸间,已定下的铁案她无法翻覆,但是这口气必须要发泄出去,不然会疯掉的。
领着侍卫,骑着快马,一行人出了太平村,朝北垄庄方向飞驰而去。
太平村离北垄庄并不远,相隔只有二十多里地,若隔得远的话,估计郑小楼也没缘分遇到这桩事。
小半个时辰过去,高阳终于赶到了北垄庄。
一行十多人骑马冲进庄里,高阳立在马鞍上翘首望去,见远处有一户人家门前挂着白幡,显然在办丧事,高阳马上锁定了这一家,神情愤怒地狠狠一踢马腹,马儿载着她飞奔,后面的侍卫们急忙跟上。
高阳没猜错,办丧事的这一家正是那户地主,家主的儿子被郑小楼杀了,凶手已被拿住,家里自然要给儿子办丧事。
高阳一行人骑着马冲到地主家门前,见门楣上高高挂起白皮灯笼,大门两侧竖着无数白幡,大门敞开着,门内的院子里坐着一群和尚,正团坐在地上办法事,念诵往生经文,两名下人站在正房屋顶两边的瓦片上,手里举着白色的幡子使劲摇晃招魂。
高阳见这般架势,想到那个可怜的无依无靠的丫鬟,不由怒上心头,骑在马上扬起马鞭,一脸极度跋扈嚣张的模样,叱喝道:“死了的不算,没死的都给本宫滚出来”未完待续
第一卷 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第二百二十章 高阳闹丧下
高阳一声喝断,地主家门前的下人仆役们惊呆了。
这声喝喊不可谓不霸气,从里到外透着一股子浓郁的跋扈味道,特别是高阳说这话时面孔朝天,两只小鼻孔冷冷地瞪着地主家门前的家仆,模样非常的来者不善。
门前的家仆们呆呆地看着她,以及她后面十来个明显已开启打砸抢模式的侍卫们,时间仿佛凝滞不动,后面的院子里却仍能听到和尚们喃喃念诵的梵音。
高阳不耐烦了,刁蛮公主怎会忍受被一群下人这样傻呆呆的注视,手中马鞭高高扬起,风驰电掣般狠狠挥落。
啪
伴随一声惨叫,一名下人脸上留下一道血淋淋的鞭痕,旁边的人见势不妙,连滚带爬朝院子里跑去。
地主家姓冯,隋乱之时也是贫困农户,和太平村胡家的发迹史大同小异,趁着大唐高祖皇帝立国那几年做点小买卖,一步步将家业扩大,最后终于成了富甲一方的地主土豪。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古今通用。
冯家到了第二代时已有些为富不仁的势头了,到了第三代,家里几个子弟更是吃喝嫖赌样样不落,当然,再怎么变坏也只限家里和外面的青楼楚馆,对寻常的庄户百姓,借冯家一个胆子也不敢欺负。
死去的丫鬟没有名字,连籍贯都模糊不清,只是有年灾荒,被人扔到路边的草丛里,哭得嗓子哑了,被过路的冯老爷捡回了家,落了贱籍。
小丫头长到十二三岁,终于出落得有点模样了,终究免不了被冯家糟蹋虐杀的命运。
听说门口有人闹事。冯家家主怒气冲冲跑出来。
白发人送黑发人已是人生至痛,还有人来大闹丧事,是可忍孰不可忍
冯家主领着一群护院家仆气势汹汹冲出门外。见门外静立着十余匹高头大马,马上皆是剽悍汉子。为首一人身着红衣猎装,俏面冷肃,竟是一名女子。
冯家主当即呆了一下,接着怒道:“尔等何人,来我冯家意欲何为”
高阳冷冷一哼,道:“你是这家的家主”
“不错。”
“逼死丫鬟的人是你儿子”
冯家主再也忍不住怒火,暴喝道:“哪里来的女恶贼,胆敢污蔑我冯家我儿已逝。老夫却没死,再敢胡言一句,誓不与你甘休”
高阳黛眉一挑,一股怒火在胸中越烧越旺:“田舍老奴胆敢辱骂本宫,你儿子伤天害理,虐杀下人,他做得我却说不得了么”
说完扬起鞭子,狠狠朝冯家主脸上抽去。
啪地一声脆响,冯家主猝不及防之下,脸上留下一道长长的鞭痕。惨叫一声倒地痛嚎不已。
这一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