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来了一位公主,今日又来一位县子,显然最近家里风水不好,连遭横祸,家主连搬家的心思都有了。
李素拜访的方式显然比高阳斯文多了,从进冯家的门到现在,笑容一直不曾褪过。
见家主惶恐不安,李素从怀里掏出一份状纸,上面星星点点写满了字。
冯家主接过,随意扫了一眼,立即露出怒容:“撤状我儿因残杀家中丫鬟愧疚不已,事后自行上吊而亡这关在大牢里的那个凶手呢”
李素笑道:“凶手自然是无辜的,上面不是说了么令郎是自行上吊而亡,与他人何干”
冯家主再也忍不住了,拍案而起:“欺人太甚”
李素仍笑得很甜,手中的状纸却毫不迟疑地往桌案上一放。
“种恶因,得恶果,冯老伯似乎还没看通透呀,或者说,冯老伯已看得比任何人都通透了,索性横下心决定跟公主殿下拼个鱼死网破”
抬头环视冯家前堂精致的摆设,李素啧啧有声:“家大业大的,居然也舍得抛却,冯老伯这是想携全家老小集体飞升仙界啊,晚辈便不打扰了,这就告辞。”
李素刚起身,冯家主却一脸惨白地叫住了他。
“慢着”
李素重新坐下,笑吟吟地看着他。
冯家主神情红白交错,变幻不停,一双无神的眼睛盯着李素。
“老夫看明白了,昨日公主殿下,今日李县子,搞出这些事情,你们是想保那个凶手”
李素笑眯眯地点头:“冯老伯悟了,可喜可贺。”
“那郑小楼只不过一介草莽武夫,县子何必为他大动干戈”
李素叹气,笑道:“看来冯老伯还未吸取教训,我不知令祖上是如何教养一代代冯家子弟的,从那个无辜惨死的丫鬟,到你说的一介草莽武夫的郑小楼,在我眼里,都是一条命,活生生的命”
李素笑容渐敛,眼中终于露出刀锋般的锐光,直刺冯家主内心。
“往上数五代,你冯家算什么也不过是芸芸众生里挣扎求活的寻常百姓,如今冯家富了,家业大了,那些贱籍和武夫的命便不放在你们眼里了,连当今陛下每年查核死囚时都要思之再思,三问过后方才勾准死刑,尔等区区地主富户,有什么资格定别人的生死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愈发尖利的话语令冯家主浑身一颤,抬眼一看,却见李素眼中杀机毕露,像一匹盯住猎物的狼,只待时机扑起将他撕咬成碎片。
冯家主额头冷汗潸潸而下,此时此刻,他终于生出万般悔意,杀一个不起眼的贱籍丫鬟而已,谁曾想事情竟闹得如此大,不但死了儿子,还招惹到了皇女和权贵,早知如此
冯家主摇头,谁会给他一个“早知如此”的机会
“老夫此案已被周县令定为铁案,老夫纵然撤了状纸怕也没用”冯家主语气露出软弱。
李素收敛起刀锋般的目光,恢复了灿烂如阳光般的笑容。
“你只管撤状纸,剩下的是我的事,与你冯家再无干系。天色不早了,赶紧把撤状书画了押吧,你看,你冯家免了天大的麻烦,甚至躲过了杀身之祸,我保住了我想保的人,两家皆大欢喜,多好,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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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第二百二十二章 又生波折
逼良为娼的大反派就长李素这样。
一副仗势欺人的嘴脸,一脸居高临下的笑容,权势的恐吓和碾压,终于逼得冯家主不得不认命,含着泪在撤状书上画押。
凄惨的样子引不起李素的任何同情。
这是价值观的碰撞交锋,贱籍的性命不如牛马,这是公认的事实,所以冯家可以对自家的奴仆予取予夺,大唐的律法也不能拿他怎样,充其量罚几百文钱了事。
李素无法改变现状,至今为止,他仍游走在大唐权力中枢的边缘,从来不敢往里面走一步,尽管以他的能力可以轻而易举地办到。
没有权力,便只能接受游戏规则,所以,贱籍的命仍比牲口更低贱,然而,李素的眼睛看到了这件事,他的护卫也参与了这件事,如今正蹲在大牢里准备上刑场,如此,李素无法再坐视下去。
仗势欺人又怎样冯家种下了恶因,收获怎样的恶果都是情理之中的,为了保郑小楼的命,也为了给那个惨死的丫鬟讨个公道,冯家只能成为被碾压的对象。
拿着画好押签的撤状书,李素笑得比阳光更灿烂。
“多好,皆大欢喜,冯老伯若稍微大方一点,这个时候应该端出美酒,咱们互相干一杯,庆贺今日双赢的大好局面”
冯家主脸色阴沉,垂头不语。
李素失望地叹了口气,看出来了,这位家主丝毫没有端出美酒款待他的意思
不大气。
高阳大闹冯家丧礼的事终究还是传了出去。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况且高阳欺负人的时候根本没打算藏头缩尾,大明大亮地打上门,欺负完人以后扬长而去,干得无比潇洒。
光荣事迹首先被传到长安城的市井坊间,无聊的闲汉泼皮们当作茶余饭后的谈资,笑呵呵的说着高阳领着侍卫打砸冯家的飒爽英姿,三五成群的闲人凑在一起,你猜一句,他猜一句,刁蛮公主欺压地主的情形竟被无限还原,仿佛亲眼见过一般,前后细节一对照,竟跟事实八九不离十。
民间挖八卦的本事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