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棚光照的问题不解决,这个冬天还得吃肉,以及偶尔一两口不知从哪里挖出来的几棵软蔫蔫的野菜,李素深恶痛绝。
那条被老爹取名“天赐”的小狗已长大了一些,仍旧萌萌的。进李家这些日子滋养得很好,胖乎乎圆滚滚。明显营养过剩的样子,静静趴在李素的身边。像一颗圆圆的肉球,不过仍旧懒洋洋的样子,很少对主人表达出一条狗应该具有的谄媚素质,李素严重怀疑这家伙其实是一只懒散优雅且傲娇的猫,只不过披了一张狗皮。
狗脸上肥肉挤成不规则的一团一团,肥得跟魏王似的,静静地趴在脚边,不时打一个长长且傲娇的呵欠,咂摸咂摸狗嘴后,鼻孔里喷一口气,似乎在叹息这个无聊的世界,以及身旁这个无聊的主人
再看看远处村里的孩童们玩闹,家里养的土狗跟着小主人跑得屁颠屁颠的,尾巴快摇断了,不时发出兴奋的吠叫,小主人不耐烦把它踹到一边,土狗毫不气馁,也不觉得伤了自尊,很快又屁颠屁颠凑上来,谄媚得令人发指。
李素羡慕地往远处看了看,也叹了口气,别人家的狗
天赐似乎察觉到主人的不满,而且跟那些庸俗的同类相比,主人明显对它有些鄙夷,于是很不情愿地站起身,朝李素的手心舔了两下,算是谄媚过了,然后睁大它的狗眼看了看李素,目光里露出很清晰的反鄙夷:“好啦好啦,舔过你了,别再矫情了”
狗生态度太不端正了
李素从来不知道,自己竟会被一条狗气得火冒三丈。
“大冬天吃狗肉火锅应该很补”李素喃喃自语,揉了揉它的狗肚子,一抓一大把肥肉:“而且这么肥,这么嫩”
天赐再次从鼻孔喷出一口气,露出很笃定的样子,萌成这样的我,你舍得吃吗
远远传来马蹄声,李素笑了,不用转身就知道来者何人,从那富有侵略节奏的马蹄声里便能听出来,多么不讲道理的马蹄声啊。
“这些日子都不去长安城了,在家做甚呢”蹄声在身后停住,程处默粗犷如雷鸣般的声音传来。
李素笑着先行礼:“程兄好久不见。”
“莫弄这些虚礼,不自在”程处默大大咧咧挥了挥手,指着田地里搭好的棚子,道:“好好的地,做这些拱门为啥”
“绿菜,大冬天吃的绿菜。”李素的回答简洁明了。
“冬天有绿菜”程处默惊愕地睁大了眼。
“只要心诚,一定有。”
程处默惊愕片刻。缓缓点头:“俺爹没说错,你果然是个有本事的,总能弄出新奇玩意”
走近两步。程处默不经意发现趴在地上的天赐,天赐很没礼貌。连头都懒得抬。
“你家的狗”程处默眼冒精光。
“对。”
程处默瞬间被萌化了,蹲下使劲揉捏着它浑身的肥肉,惹得天赐发出不满的低吼。
“好狗”程处默脱口赞道:“肉多,肥嫩,扒皮煮了咱俩能吃一整天”
李素顿时露出英雄惜英雄的惺惺之情:“再养养,下个月请你吃狗肉。”
天赐终于不淡定了,嗷地一声惨叫,夹着尾巴以一种异常圆润的方式滚远。
李素看着它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得意的笑,狗东西,治不了你了还。
“绿菜怎么个说法”程处默好奇地指着菜地,道:“搭几个拱门就有绿菜吃了”
李素正色道:“当然不是,世上的事哪有如此容易想在大冬天吃绿菜,不仅要搭拱门,而且每日要对菜地焚香膜拜,不停念叨绿吧绿吧快绿吧,然后才有绿菜吃”
程处默眼睛睁得更大了,震惊地看着他。许久,吃吃地道:“真的”
“莫闹了,当然是假的。”
程处默:“”
跟这种人来往真的好累
“你也莫闹了。快说,绿菜到底怎么种出来”程处默很好奇,甚至很急切。
这年头哪怕是富贵人家,冬天想吃口绿菜也不容易,皇家相对容易一点,宫里有专门的尚膳监,不过也只能在冬天种点软蔫蔫的莲菜,就这东西还被李世民当成天大的人情到处送大臣,收到莲菜的大臣往往感激得痛哭流涕。为了这把莲菜动不动就指天画地发誓必为陛下效死云云,煽情得一塌糊涂。
“还缺一样东西才能种出来”李素慢吞吞地道。
“缺焚香祷告”程处默不算聪明。聪明人不会对李素的胡说八道如此入戏。
李素扔过一记白眼:“你能正常点吗缺的是一种布,很薄很薄的布。既能保证棚子里的温度,又能照得到太阳”
程处默楞了一下,接着狠狠一拍胸脯:“这个容易,你且等我,我去去就回”
说完程处默转身便上了马,风卷残云般朝长安城杀去。
等了三个多时辰,从早晨到下午,远远看见村口尽头扬起尘土,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远传来,配合着那种不讲道理的节奏,有点像一首很熟悉的歌,比如“大河向东流哇”之类的
这次程处默不是独自来的,身后跟了一群剽悍凶残的部曲,每个人一手抱着一捆花花绿绿的东西,另一手提着缰绳,像极了一群刚抢了新娘嫁妆的土匪。
众骑在李素不远处停下,程处默一招手,凶神恶煞的部曲们将一捆捆花花绿绿的东西扔在李素身前,竟是一堆不同花纹不同品质的各种丝绸布帛,看种类不下数十种。
李素目瞪口呆,程处默大方地一挥手:“挑随便挑哪种合适用哪种。”
“你刚买来的”
程处默眼一瞪:“买小爷要点布绸样品需要买给他脸了”
“抢的”
“送的,全是东市卖布的商贾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