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明珠垂下头,轻柔却用力地道:“我死不死并不打紧,只是夫君交代要办的事,我却实在是辜负了夫君的信任,或许已坏了夫君的大事,累及夫君在西州举步维艰。我纵然一死,怕也入不了夫君家的祖坟,我”
这是许明珠最大的心事,说着便有些哽咽,使劲吸了吸鼻子,忍住了夺眶的泪水。
见许明珠伤心忧怀的模样,方老五忍不住开解道:“夫人勿忧,其实啊,李别驾交代夫人的事,或许并不重要。纵然夫人没办成,也与西州大局无关”
许明珠毕竟心思聪慧,立马听出了不对。扭头盯着方老五道:“你说夫君交代我的事其实并不重要方火长何出此言”
方老五心里隐隐将许明珠当女儿看,实在不忍见她忧怀,眼下也已快走到玉门关,瞒不瞒的并不重要了,于是索性道:“夫人,实话说了吧,李别驾交代夫人的事,其实是莫须有之事,他只是想将夫人送离西州。所以胡乱编了个借口,小人临行前。李别驾已单独召见过小人,让小人将夫人送回太平村便可”
许明珠神情数变。一双失去红润光泽的纤手紧紧握住水囊,仿佛溺水的人拽着一根救命的稻草,沉默片刻,颤声道:“夫君他他为何要将我送离西州”
方老五叹了口气,神情黯然地垂首不语。
许明珠仿佛明白了什么,俏脸刷地一片苍白。
“莫非西州,西州”
方老五叹道:“夫人离开西州前,西州已危在旦夕,西域诸国觊觎窥视,大军攻城顷刻即至,李别驾事先察觉到苗头,这才预先将夫人送走,他则留守西州,整军备战夫人,万莫辜负了李别驾的一片心意啊。”
许明珠脸上愈发不见血色,连嘴唇都白了。
“他他竟然”
心中一急,当下也顾不得所谓军国大事,许明珠从怀里掏出李素要她送至卢国公府的书信,手忙脚乱地拆开,雪白的笺纸上只字片语俱无,却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猪头,猪头正咧着嘴朝她笑,笑得很憨厚。
炎炎烈日下,许明珠却觉浑身冰凉,连骨缝里都透着一股凉意武侠世界抽奖系统。
纤手狠狠一抓,雪白的笺纸连同纸上那只猪头,被她揉捏成了一团,随即许明珠手一松,小心地将那团纸徐徐展开,纤手轻轻抚过纸上那只憨厚的已被揉皱的猪头,痴痴地看着它,泪水止不住地掉落在纸上,一滴,两滴,猪头被浸染了一团墨渍,憨厚的笑容渐渐模糊
“你,你怎能如此绝情”许明珠幽怨哽咽。
方老五见许明珠如此伤心,不由轻轻扇了自己一巴掌,原本只为开解她,却不曾想越开解越惹她伤心,何苦嘴贱
不知过了多久,独自伤心的许明珠忽然抬袖狠狠擦了一把脸上的泪,神情直视远方的茫茫大漠,目光透着无比的坚毅。
方老五一呆,看到许明珠此刻截然不同的表情,心中隐隐有种预感,刚才说的这些话,或许已闯了祸
良久,许明珠语气坚决地道:“方火长,此刻起,我们加快行军,务必赶到玉门关”
方老五愕然道:“赶到玉门关做甚”
“夫君不负皇恩,我亦不能负他夫君为国戍守边城是做臣子的本分,我为夫君奔走求救也是做妻子的本分,西州告急,我们赶到玉门关,求玉门关守将调拨兵马,驰援西州”
方老五呆怔,此刻的许明珠不复柔弱堪怜的模样,骑在骆驼上的身影与刚才似乎并无不同,可方老五分明感到,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她小小的身躯里勃然而发,真正像一颗被埋在沙土里的蒙尘明珠,被风吹去了尘土,须臾间绽放出璀璨夺目的万丈光芒。
西州城楼。
“蒋权你死哪里去了南面敌人快爬上来了,快浇火油,烫死那些杂碎”
李素头发凌乱。双眼赤红,一身帅气的银铠也破了好几处,手臂和额头伤痕遍布。鲜血流满了一脸,他的手中握着一柄镶玉嵌金的宝剑。宝剑的剑尖直指城墙南面。
蒋权的模样也好不到哪里去,铠甲破损之处比李素更多,肩膀上还斜插着一支羽箭,箭尾的翎毛随着走动而轻颤不已。
“弓箭,上”李素的剑尖忽然又指向西面,声音嘶哑难听,可每一个字仍满含杀意,一丝不差地落入守城将士们的耳中。
“王桩。西面窜上来两个,给我把他们撂下去”
满身浴血的王桩大声应了,然后嘿然一声断喝,抡起大陌刀凌空转了几圈,狠狠朝爬上城头的两名不知是幸还是不幸的高昌国敌军身上劈去,两名高昌人刚窜上城头,还来不及站稳,迎面便见一道雪亮的光芒掠过,然后,二人惊骇地发现。自己的上半身飞了出去,而腰部以下的部分,却仍留在原地。内脏肠子鲜血喷洒了一地
惨烈的城池攻守战,敌我双方在西州城墙这块方寸之地你死我活的争夺,厮杀,正与邪已混淆,生死胜负才是大家需要的结果。
李素站在城头,手中宝剑指处,将士无不豁命以赴。
城下某个阴暗的角落里,随着一声轻不可闻的弦动,一支冷箭朝李素的后背疾驰而来。李素浑然不觉,却见一道人影闪过。当的一声,冷箭被一柄横刀磕飞。从李素的头顶上飞过。
李素顿时察觉,朝身后的郑小楼瞥了一眼,战场上各出机谋,各逞手段,包括暗杀敌方主将。李素甚至都记不清这是射向自己的第几支冷箭了,幸好,自己的身边有个郑小楼。
郑小楼磕飞冷箭后,冷硬的神情浮上几许不耐烦,劈手夺过身旁一名弓手的弓箭,搭箭后将弓弦拉成满月,嗖的一声,便听城墙下凄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