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破城抢掠烧杀,这就坏了规矩了。杀降,自古以来被喻为不吉。而且失了仁义之道,坏了名声”
“大军烧杀十日。兵荒马乱中,高昌国都城跑了一个王室宗亲,是已故国主麴文泰的弟弟,这位崇信佛法的宗亲趁乱逃出高昌,一路历经艰险,上月赶到长安城,跪在太极宫前号啕大哭,留下一道控罪血书后,一头撞向石柱,死在太极宫门外,陛下闻奏大惊,仔细看了血书后勃然大怒,长安城侦骑四出,打探高昌灭国始末,那位宗亲死在长安城,城中那么多邻国使节的眼睛都在盯着陛下,想看看陛下到底如何处置此事,侯君集这次纵然立了大功,回到长安后怕是讨不了好,这个祸,闯大了。”
李素震惊片刻后,嘴角渐渐露出苦笑。
果然,历史的车轮就像那啥啥,将一切碾得粉碎,车轮下该倒霉的终究会倒霉。
“侯大将军回到长安后,陛下会如何处置他”
程咬金冷笑道:“功劳封赏别想了,入狱怕是免不了的,屠城就是屠城了,说破大天去,终归是没道理的,陛下这些年苦心经营,对邻国又是打又是拉,恩威并济这些年,终于博了个天可汗的尊号,如今侯君集一人胡作非为,将陛下多年的名声毁于一旦,你说陛下想不想一刀剁了侯君集这个老杀才”
李素点头,不由有些庆幸,庆幸自己当初没答应侯君集一同灭高昌,因为自己太懒了,懒得动弹,免了一桩麻烦。
懒人有懒福,做人懒一点,偶尔还是能收获到一些意料不到的好处。
程咬金叹道:“幸好当初你没跟侯君集一同出征高昌,否则你在西州拿命拼出的功劳怕是要打个折扣了,你纵然不是大将,总归参与了此事,难说陛下会不会把你牵累进去,你立的那些功劳,总归要被扣个七七八八了,娃子你命好,避开了这场祸事。”
前堂内,二人沉默了一阵,程咬金展颜一笑,道:“说这些琐事做甚来,娃子,与老夫满饮此杯,算是为你接风了”
“啊又满饮”李素苦着脸,被赐了自尽般壮烈地小啜了一口,辣得龇牙咧嘴,赶紧搁下酒盏正襟危坐。
“好,说说看,刚才进屋你贼眼珠子瞟了半天,看上俺家哪个物件了”
李素呆了一下,接着大喜,这是要发啊于是急忙抬手在前堂里指来指去:“这个,这个,这个,还有那个,那个”
程咬金捋着乱糟糟的胡须点头,神情不变:“贼眼珠子倒真是毒辣,俺家值钱的几样物事都被你挑拣干净了”
“程伯伯把这些送小子”李素抑着惊喜小心翼翼地问道。
“谁说送你了老夫只是考究一下你的眼光而已,俺老程家的规矩向来只进不出,你莫非不知”
s:过完年了,度了几天假,浑身舒坦,今天先热个身。。。
第一卷 孤村芳草远,斜日杏花飞 第四百六十六章 满载而归
“自家人”的说法显然是有底线的,谈感情可以,谈钱就伤感情了,自家的好东西绝没有往外送的道理,哪怕送自家人也不行,这点也能看出程咬金和牛进达的不同,牛进达是个厚道人,而程咬金,显然跟李素一样,都不是省油的灯。
老实说,程家大门照壁上应该雕个貔貅才符合这家人的气质,招财进宝,只进不出,谁敢说半句劫富济贫,立马上斧子剁了。
程家酒宴的后半段,大家聊完了感情,该聊些正经事了。
李素很穷,李家也很穷,说是堂堂县侯,家里却只剩了十几贯钱苦苦度日,放眼大唐的权贵,没见过这么穷的侯爷。
幸好这位侯爷名下还有一点产业,不至于真被逼到穷途末路上,否则李素也不可能悠哉坐在程家前堂里,此刻应该出现某座不知名的荒山古道边,领着刚收的百名老兵干那剪径劫掠的无本买卖了。
不幸的是,李素名下的买卖找的合伙人不对,至少眼前这位合伙人的态度很有问题。
“程伯伯,小子离家三年了,不知咱们的五步倒卖得如何”李素小心而委婉地提起此事。
“五步倒呵呵,小子你怕是不知道,如今酿五步倒的作坊已扩充了数倍有余,俺程家的酒肆已铺满关中了,每月数千斤的产出,竟也供不应求,外地商贾在俺家作坊前排成了长队,老夫每隔俩月便去作坊那里看一眼,看看那些商贾满载一车车的银钱排着队,啧太爽利了”程咬金捋须哈哈大笑,两眼冒出的金光跟李素看见钱时的德行一样一样的。
李素大喜,急忙道:“如此甚好,小子恭贺程伯伯日进斗金,当然,小子也日进斗金”说着李素换上一脸惴惴的表情,小心翼翼地道:“小子是日进斗金吧五步倒所得纯利确有小子的一份吧”
此一时彼一时。当初在西州时,李素敲诈龟兹商人那焉,竹杠敲得梆梆响,要钱还是要命的山大王嘴脸。富得流油的那焉一直被压榨到身无分文,李素才意犹未尽的放他离开。
如今换了个地方,换了个对象,李素的心情也不一样了,此时此刻他最害怕的。是程咬金黑吃黑,把他那份利润独吞了,别怀疑,这事老流氓真干得出来,活到他这把年纪,脸皮已成了爱要不要的东西了,看中什么直接巧取豪夺,独吞合伙人的红利对他来说实在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举动,相比之下,李素的脸皮太薄了。程咬金这样的人生境界,李素大概要再活二十年才能修炼出来。
程咬金斜睨着他,鼻孔哼了哼,笑道:“今日洗劫完牛家,进了俺家贼眼珠子转悠得没停过,说来也是侯爷了,能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也不容易,家里缺钱了吧”
李素:“”
要不是打不过他,早一记大嘴巴扇上去了,不要脸的事你干得比我少吗大家明明是同一类别同一属性。没这么当面揭人短的。
幸好程咬金虽然混帐,基本的商业道德底线还是有的,独吞合伙人红利的事大抵干不出来,当然。也不否认因为合伙人是李素,若换了个老实巴交长着一脸“快来欺负我呀”的生瓜怂蛋子,老流氓说不定就真出手独吞了,不仅独吞,说不定连酿酒秘方都得被他掏个干净。
“三年了,红利呢。确实赚了不少,这三年你没在家,所以红利一直存在老夫这里,原打算便分给你的”看着李素忐忑的表情,程咬金轻蔑地瞥了他一眼,道:“放心,老夫再混帐,也不至于占你一个晚辈后生的便宜,这点脸面还是要的,小子你这一脸被盗匪围住的表情很欠抽,看在今日为你接风的份上,老夫暂且饶你一次,下次再在老夫面前摆出这副怂样,定抽得连你爹都不认识。”
李素大喜,急忙躬身应是。可算解决一个大麻烦了,老流氓还算天良未泯,犹存一丝人性,此刻再看他的模样,觉得分外闪亮伟岸
“程伯伯,不知这三年累积的红利,小子能分多少”李素喜滋滋地道。
程咬金挠挠头,道:“这种破事老夫哪里清楚回去问问你婶娘,大抵三四万贯吧,毕竟每年还要从红利里扣除一部分,将烈酒买卖铺开到关中各州府,买卖扩充也需要钱的,老夫便没打招呼,直接从你红利里扣掉了。”
李素笑道:“买卖做得越大,投入也越大,这点规矩小子还是懂的,这三年小子远在西域,多谢程伯伯独力支撑了。”
程咬金笑道:“看你家中不宽裕,今日走时便从俺家支应一笔钱走吧,贼眼珠子莫再瞄俺家里的物件了,敢偷走老夫追到太平村也要抽死你再说,老牛是个厚道人,俺老程可没那么厚道。”